密室里留有通风口,点着长明灯。
中山侯很谨慎的把门关紧,检查过四遭之后,头一句就是:“你要发誓,我今天告诉你的,除了将来继承中山侯爵位的后嗣,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毛氏!”
庾言心头一震:“阿耶……”
中山侯一掌击在案上,厉声道:“答应我!”
庾言神色一凛,正容道:“我发誓,绝对?不把您今天告诉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丛丛。”
中山侯听罢,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忽的萎靡起来:“原本该是等我快要咽气的时候,才能告诉你的,但是有鉴于老淮安侯的例子,早一点告诉后继者人?,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庾言起初听得?莫名,思绪稍一转动,忽然间明白?过来。
老淮安侯是突然亡故的!
这个原本应该由父亲亦或者母亲转告给?继承人?的秘密,直接被他带进了坟墓里,淮安侯夫人?不知道,夺得?他爵位、将淮安侯夫人?赶出家门的他的堂兄弟也不知道!
而这个秘密所代?表的价值,甚至于超越了爵位本身?!
庾言忽然间心头发紧,有种无知无觉之下推开了另一个世界大?门的惊奇感,兴奋当中夹杂着幽微的恐惧。
中山侯打开了密室里的机关,从中取出了一只设计精巧的金属盒子,操弄许久之后将其打开,握了什么东西在掌心里。
拳头送到庾言面前,继而打开。
庾言看见?他掌心里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
中山侯示意性?的抬了抬眉毛。
庾言便会?意的捻起了那块玉石。
触手生温,材质温润,庾言以为那该是透明的,然而对?着光看了一下,发现光线居然不能够穿透它……
中山侯告诉他:“跟随高皇帝开国的所有勋贵,家里都有一块类似的玉石。我猜测——毕竟我也没能见?过别人?家里的那块——可能公府里的那块,要比这一块更好?一些。”
庾言不能理解:“这东西……”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张请帖,一张可以让你去参与最高决议的请帖,发起并主持这场决议的人?,被称为‘方伯’,这场会?议,也叫做方伯会?议。”
中山侯看着儿子写满了疑惑的眼睛,不由得?“唉”了一声:“不要让我说?的再详细一点了,因为我知道的大?概也就是这些,当初你祖父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方伯……”
庾言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
这是一个相当古老的称谓,据说?是远古时期诸侯当中的领袖,现在这两个字,却?被用在一场决议的发起人?身?上……
庾言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个所谓的‘方伯’,会?不会?就是——”
中山侯眉头皱起来一点,轻轻摇头:“我猜测,皇室手里会?有两块甚至于更多的这东西,但方伯大?概率不是圣上。”
庾言心生惊骇,不由得?“啊”了一声!
对?于一个出身?侯门、自以为生长在天朝上国,口称天子万岁的勋贵子弟说?,皇帝居然不能够在一场最高权力决议当中占据领袖地位——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庾言旋即追问:“您曾经参与过方伯主持的会?议吗?!”
中山侯摇头:“没有。”
继而他严肃了神色,徐徐道:“据我所知,方伯至少曾经召开过两次会?议,而这两次会?议期间,方伯的人?选发生了更迭,而决议的最终结果,也都改变了帝国的命运……”
庾言下意识道:“方伯的人?选还能变更?!”
继而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会?议大?概率从本朝开始就有了——起码不会?比建国晚太多,当时间线被拉长,方伯的人?选发生变更,好?像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惊骇产生自这之后,庾言近乎悚然的意识到:“难道说?第一位方伯——”
中山侯肯定的告诉他:“第一位方伯,就是开创本朝的高皇帝!”
“高皇帝继位之后六年,高皇后联合母家邓氏意图谋反,推举隐太子上位,事情败露,高皇帝发起了第一次方伯会?议,以高皇帝的威望——彼时的方伯会?议,大?概率就是走个形式。”
“事后高皇后与隐太子被杀,邓氏被族诛,只有隐太子的孩子因为年幼,还在襁褓之中,被高皇帝放过,存活于世。”
庾言只觉得?后背发凉:“隐太子——隐太子不是在事发之前就放逐了自己吗?”
中山侯失笑起来:“总要给?祖上遮一遮羞的嘛,难道要直说?先祖意图弑父,最后被父亲处死?了?那可太难堪了。”
笑完他重又?正色道:“倘若不扶持隐太子上位,高皇后怎么谋逆?事成之后自行上位?要说?隐太子没有参与其中,那才奇怪!”
庾言只觉得?毛骨悚然:“若是如此,那本朝的史书,几乎全都要被推翻了啊……”
不知何时,额头竟然已经生出了冷汗来。
庾言抬手擦掉,倏然间想到了另一事:“阿耶说?,方伯会?议至少召开了两次,高皇帝杀高后、隐太子是第一次,那第二次……”
中山侯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注视着儿子,告诉他:“第二次方伯会?议,是在幽帝时期,那次会?议正式决议,废黜幽帝的法统,迎立隐太子的后人?承继大?位,即为世宗!”
后背那根脊柱传来一阵酥痒,一直涌到后脑,庾言嘴唇张合几下,居然不能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