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弯不由自主地就落下泪来:“爸爸,爸爸,爸爸……”
什么也不说,只是断断续续地喊。她所想要表达的,她相信九泉之下的父亲会懂得。
明日朗突然间请了病假,星期天的郊游计划,他转托母亲相告周靖邦,依然会提供车辆和经费。但周靖邦把这话在班会上一说,班里的同学都不答应,他们一致表示要等明日朗恢复了再一同前往。
周靖邦很满意学生们的反应,于是把这个意思又转复给明夫人,说希望明日朗早日康复早早回校,大家都在盼着他的回归,然后再一块去玩。可是电话里明夫人却说:“周老师,谢谢你和同学们的关心。不过,我准备让阿朗休学了。”
“为什么?”周靖邦愕然。
“伤筋动骨一百天,阿朗这次的意外骨裂,最少要休养三个月。所以干脆休学好了。”
“明夫人,骨裂其实问题不大的。我以前骑摩托车也摔得肋骨骨裂过,少运动多静养,多补充钙质,三周不到的时间就行动如常了。明日朗又年轻,恢复起来会很快的,没必要休学。”周靖邦想说服明夫人。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想让阿朗多休养几个月,养实了再说。周老师,过几天我会让人来给阿朗办休学手续。最后要感谢你一下,这段时间多谢你照应阿朗。”
明夫人挂了电话,周靖邦还半天回不过神来。只是轻微的肋骨骨裂,竟然就要休学。这位做母亲的会不会太紧张儿子了一些?
“我不休学。”
明日朗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母亲的脸,口气坚决地说。
“阿朗,你必须休学,妈妈绝不会让你回学校去了。你长这么大,妈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你一下,居然在学校让别人把你打成这样。”
“他没有打我。”
“他没有打你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不是故意的,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只是把我当成普通人那样推了我一把而已。”
“那他为什么要推你?”
明日朗一时窒住。萧星野的敌意,从一开学他就有感觉。近日尤甚,他自然也知道是因为林月弯的缘故。
“这次他只是推了你一把,你就伤成这样。哪天他若真的和你打起来,你这身子经得起人家几下拳头?阿朗,你不能再回学校去了,你和这样野蛮的同学在一起,简直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妈,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了。萧星野并不野蛮,他只是性子急躁了一点。其实他人不坏,上次我步行回家,坐错了车,还是他和林月弯一块找到我,送我回来的。”
他一番话,明夫人只听进去了一点。“萧星野,打你的男生叫萧星野吗?”
“妈,我再说一次他没有打我。”明日朗烦躁起来,说得太声了一点。牵动伤势,本来就痛的伤处更是痛上加痛。深吸一口气,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下唇。
知子莫若母,看见儿子习惯性地咬唇,她就知道他很不舒服。从小到大,阿朗都是这样,心情不好或是身体难受,就咬着自己的下唇。从这细微的小动作上,她可以很快地判断出他的情绪和身体状况。而这一刻,儿子的嘴唇咬得这么紧,身体因素固然是一方面,心情的郁闷也是一个原因。
明夫人心里一软,忍不住柔声道:“阿朗,不是妈妈不讲道理,一定逼你休学,但妈妈真的不能再放心送你去学校了。成医生说这次还好只是肋骨骨裂,若是骨折,戳伤了内脏你会有生命危险。”
明日朗知道一时无法说服母亲,心里一急,伤处更痛,白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阿朗,很难受吗?该吃药了,吃完药睡一会,好好养伤。”
明夫人取来药端来水欲喂儿子吃,可是明日朗却把头扭向一旁,赌气地咬紧牙关不肯吃。
“阿朗,你就算要跟妈妈怄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呀。吃药是对你自己好,你难道不想快点好起来吗?”
“我好起来做什么?好起来了也不过就是在这屋子里关着,哪里都不能去。”明日朗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苍凉和悲伤。
明夫人一怔,一时竟说不出反驳他的话来。母子俩正僵持着,房门一推,明浩天走进来。
明夫人马上向丈夫诉苦:“你看看你儿子,我说句让他休学,他连药都不肯吃了。他这是在折磨他自己,还是在折磨我这个当妈的?”
明浩天一听,绕过床脚走到床的那一端去,看着明日朗扭在一侧的脸。他的睫毛,密密覆着如倦蝶敛翼。蹲下去,明浩天拂开儿子垂在额前的一绺发,含笑道:“阿朗,快点把药吃了,养好了身体才能回学校去上学。”
长睫倏地扬起,幽蓝眼睛,如蓝钻般光芒闪烁,如此欢愉喜悦。“谢谢爸爸。”
“浩天,你——”明夫人气结。明日朗扭过头来,孩子气之极地给了母亲一个胜利的手势。她顿时无话可说,因为他看上去那样快活。
明浩天站起来,从妻子手中接过药和水,喂儿子吃下,再安顿他睡好。明日朗心情一放松,服下药后很快沉沉睡去。他们看着他睡熟了,才一块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掩上房门,明夫人便道:“浩天,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宠阿朗了。”
“这样不好吗?你不喜欢吗?”明浩天一怔,旋即笑着反问妻子。
“不是不好,你这么爱阿朗,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不过,让他回学校去,你不应该答应的。”
“馨逸,阿朗长大了,他要有一个属于他的世界。我们不能把他关在屋子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