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没有子骞温润,亦没有五王爷的爽朗,但因为这双眼睛,我似乎已经觉得在黑夜里看到了曙光,我怔怔的看着他,一时忘了该有什么反应。
他身后的内监似乎对我的失神见怪不怪,只细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你是哪个宫里的丫鬟?见了我家……”
那男子打断扬手打断内监,笑问:“你是哪个宫的?”
他的声音,也像他的眼瞳一样,那样平静。我的心不觉间突突跳了起来,吞吐的说:“我……我是……太后……”直到多年后,这厮人前取笑我的时候,总拿这次我的失态摆出来,每每说的我砸舌,只气乎乎的说不出话。
“原来是太后宫里的宫女?躲到这儿来偷懒了吗?是不是新来的?”我话未说完,那唇红齿白的小内监又是一连串的发问。
我更是着急,想解释,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小路子,你放下东西,先下去罢。”叫小路子的内监不甘心的瞥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一应茶具,愤愤的下去了。
我忙福了福,道:“我初到宫里不知规矩,不知道冲撞的是哪位贵人?”
他思索了一会,似乎故意隐瞒的说:“我,你叫我小誉吧,我不过是个富贵闲人,不是什么贵人。”
我在心心默默的念叨着他的名字,小誉?那个字怎么写呢?我忽的抬起头,心里猛的出现一个想法,莫非,他是朱子煜?当今皇帝?小煜?小煜?可不就是小誉吗?
池塘遇贵人4
这宫里除了他,哪会有男子?又哪会有男子敢随意走动?
看来他必定是怕我识破他的身份,是以随意告诉了我一个名字。而他也必定是把我当成新来的宫女的,我今日的装扮,确实比莹玉“贵”不到哪里去。
戏文里常看的皇帝遇到宫女,而后作为知己甚至收为宠妃的故事,看来并不是瞎编的,当年我早跟薛钰彤说过,她偏偏不信。
那好,我便来装一装这小宫女,让你这良人把我先当成知己,等我到了年纪,必定利用这层身份夺了你的宠爱。
“坐下吧,陪我用茶。”他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手里拿着茶具在烫着杯子,邀我一同坐下。
我故做惶恐的说:“这……似乎不太好吧。”
他左右环视了一圈,道:“有何不好?”他声音低低传到我耳边:“这个时候,附近没人会来的。”
他气息喷在我脸上,我一阵面红耳赤,却也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示意坐了下来。
泡茶本是我最拿手的,但此次我却没有要求去泡,我只痴痴的看着他,又是一阵失神。他也坦然的仍我看着,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注目。
我心里狠狠的想着,薛钰彤真真是幸运,居然得到如此男子的宠爱。
不过,我发誓,我很快就会把这宠爱夺过来。
“试试看。”他把一杯泡好的茶递到我面前,道:“猜猜是什么茶叶。”
我忙窘迫的收回眼光,手握上茶盏。
皇帝果然是皇帝,就连泡茶的用具也是这样讲究。这种茶具,一看便是景德镇来的上好瓷器,我们薛家亦只有祖母那里有相同的一套。这瓷器不管是花纹还是做工,就比寻常的要讲究千万倍。
我缓缓的举起,想必这茶盏定是更显得我纤纤十指嫩如水葱。
微微闻了闻才揭开茶盏的盖子,这茶叶是毛尖,一根根粗细一样,香味甘醇。这种茶叶明眼人都看的出是毛尖,他既然考我,必定是没那么简单。
池塘遇贵人5
我拨了拨碗盖,又是闻了闻,接着浅呷了一口。入口清淡满香,唇齿仿佛不禁要为这清香而酥了下来,我脑中一转,这茶叶我虽没喝过,但必定是那种没错的。
“这茶,莫非是咸宁横沟来的名为‘春华’的毛尖?”咸宁横沟乃是湖北极苦极寒之地,这茶叶据说在一坐极高的山顶,且只长寥寥数株。
而毛尖又只取其最嫩的那几瓣,是以产量极少。光评这茶叶,也能断定他必定是那天下最尊贵的人了。
他本淡定的神色难得的出现诧异,道:“你小小宫女,怎的知道这些?”
我心照不宣的笑了,我的神态举止,他必定也不会信我仅仅是个宫女,于是也不揭破笑道:“我是未喝过这茶叶的,不过我向来极爱茶道,所以对此有些研究。”
他了然的点点头,道:“可惜的是这种茶并非是独一无二的,若是给些凡夫俗人喝了,真真是践踏。”
我心里暗暗赞赏,皇帝果然皇帝,说的话亦是不同凡响。
我想起自己刚好带给太后一些人参乌龙茶,又刚好还有些,于是笑道:“我自己制作了些茶叶,若你不嫌弃,我可以赠些于你。”
他亦是毫不掩饰对我的赞赏,道:“你小小年纪,已会自己制茶?”
我笑道:“闲来无事时胡乱捣鼓的。”
他又用了口茶,幽雅的如个大家闺秀:“明天这个时辰,我在这里等你。”
我抑制住心里的窃喜,婉转应了声,亦是淡淡的微笑。
猛的想起莹玉到了牡丹花圃那边寻不到我必定着急,于是忙站起来,说有要事须回去了。
他点点头,也不留我:“明天,记得约定。”
我拧着手帕点点头,飞奔回了乾逸殿,殿门口刚好碰到莹玉浩浩荡荡的带了一群人前来,看见失魂落魄的我急道:“二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身怕你掉进荷花池,正准备着人去寻找。”
池塘遇贵人6
我含着窃笑,道:“我没事,劳烦你们了。”
莹玉见我神情古怪,却未有什么事,松口气道:“二小姐没事便好,快些回去歇息一下,这日头这样毒,可别给晒出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