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街照碧云,千里空晴烟霜白。
晓日的天儿像被水洗过般的靛蓝,桑无忧伸出一只手,光从她的手指缝隙里漏到她无悲无喜的一张脸上,“这样好的阳光,恐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原来你躲在这儿!”梅香一把扯过桑无忧的肩膀,如往常般居高临下的点着她的脑袋,“事到临头了,你还装什么装?”
桑无忧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往常我还以为你是个忠厚安分的,想不到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原是我和素烟都小瞧了你!”
说便算了,还拿尖刺的指甲不住的往桑无忧柔软的肩头戳,桑无忧这次却不想惯着她了,她都要死了,那些她在乎的东西全都没了,她还在她这儿受什么狗犊子的窝囊气?
梅香手指落下的下一刻只听她痛苦大叫一声,“桑无忧你疯了!?啊啊啊、快放开我!”
她那金贵的手,此刻已经在桑无忧的手上转了诡异的弯儿,除了拇指被桑无忧掰着,其他手指都无助的翻上了天,“小贱人你胆儿肥了敢对我动手,王八羔子。”
“我叫你骂……”桑无忧一手攥紧她的手指,一手掐住她的肩头,只听“咔嚓”一声。
断了。
这时候梅香也不喊了、也不骂了,抖擞着一只断指额角都是虚汗,倒在地上不断的向后,原是被桑无忧那凛冽狠厉而来的一张脸吓得煞白,哆哆嗦嗦:“你别过来了!你、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杀你?”桑无忧阴翳着眼挑眉,“黄泉路上有你陪我,倒是不会孤单。”
她嘴角的一抹邪笑,像个索命的鬼菩萨。
“我是来报你喜事的,你竟敢如此对我?”梅香原就是个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见一直被她欺压到尘埃里的人此刻像是发了狂的鬼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一只有力的手,攥紧了梅香的脖颈,“我死对你而言,确实是个喜事。”手下的力气慢慢收紧,“可是梅香,你若死了对我而言,也未尝不是个值得庆贺的喜事呢?你说呢?”
梅香不知道今个儿自己捅了她哪根死穴,她从未见过有人那这般阴狠疯狂的眼神瞧自己,喉咙被逐渐收紧,气息越来越不够用了,仿佛自己真的要死在她的手上,就连那断指都不疼了!
“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是老夫人要、要我来的。”
桑无忧稍稍放松手,容她喘息的片刻,只要她敢撒谎,不,她没那个胆子,“若有一句造假,今儿就送你见阎王。”
梅香挣扎间朱钗掉了一地,吓得眼泪直流,虽哭的稀里哗啦可话却不敢说不清楚,“老夫人说素烟那几个婢女太过张扬不本分,昨儿个全都打发了出去,指名道姓让你去大爷院里伺候!我绝对没有一句假话!”
竟原来不是叫自己去死的,而是去那冤家身边伺候的?
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她将沈卿司打了的事儿?要说,昨晚她手刀那一下子不过就昏个一盏茶的功夫,沈卿司定是不会饶她见到今晨的太阳,再一联想到昨夜他的形态之怪…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根本不知道昨晚打他的人是谁!
“滚。”她一撒手,梅香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呼吸畅快,连她最宝贝的钗环都不敢捡起,手脚并用的跑着,还没跑出几步,就听后面女阎王的声音,“慢着。”
她颤着双腿站住脚步,不敢回头瞧她。
“好梅香,今天这事,你打算说给谁听啊?”
“我、我谁都不说的你放心!我这手、这手……对了、别人问起我就说我这手是自己戳在石头上断的!跟你一个铜子儿的关系都没有!”
“真是我的好姐姐。记住,以后若再敢欺负我,我可是要真杀了你的。”
那疯人的一句话像是一把匕首一样刺进梅香的胸膛,叫喊着“不敢不敢”,消失在了视线里。
晓日将白,春日尚远。
她本想老老实实过完在沈府的半年,偏偏总是有人叫她不能如意。
既然来就接着,“去就去,左不过就是一死!”
只是这豪言才撞上心头,就丢了七分。
她想活着,不仅想活,还想好好的活。可命途在她这总是打着弯儿绕。伺候人的活计也叫她干出个生死未卜的感觉,胸怀生出挫败,深深吐出一口气。
立在廊下,孑然无依,一时竟不知自己该魂归何处。
“这几日应酬的可还顺畅?求你路子的人不少,彼时东宫未立你也才回京,更要小心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