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酒家的丝竹笑语惯常依附着富贵权势。
沈卿司一把推开欲贴上来的红月,仰头杯酒入肚,“给爷拿更烈的酒来!”
“倚红楼的招牌都看不上,沈卿司,你不会是个断袖吧?”柴灵丘一招手,那满腹委屈的美人儿便扭着细腰,俏生生地投入他的怀中。
一段透明蜿蜒的水线从他的口中渡到红月的口中,男女情之绵绵,瞬时沾染整个温室。
见沈卿司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柴灵丘不以为然,“哪个男人做到你这二品大员身边不说燕瘦环肥,那也是任君挑选,女人的好处你不知道我却知道。明明可以日日枕上仙,偏偏要做那劳什子苦行僧,何苦苦自己的小弟兄?”
“我胃口可不如你柴灵丘,太油腻的,吃不下。”沈卿司端的一身正骨云气,拾起碟中一颗涩中带甜的青枣把玩,“太过容易的,爷也不喜欢。”
“呦,这是有中意的了?”柴灵丘笑吟吟上前要抢过他的枣子却扑了个空,“让沈都指挥使瞧上的,我还真有点好奇是怎样的别样风姿。。。”
看他淡泊无波的一张脸,柴灵丘有些吃惊,“不会,还没得手吧?沈卿司,你郡主都配得上,还有你拿不下的女人?”
“爷并不喜欢强迫的,她要跟,也要她主动求我、心甘情愿。”
“看不出,你还是个底线的?”说着,牵过左边的松画的手摩挲,“好姑娘,爷就爱你这双纤纤玉手,怎么都看不够。。。”
沈卿司不去瞧这浪荡子左拥右抱,只管把玩手中玉盏,“上次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沈卿司若想为难我这区区从四品国子监祭酒,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我也只能。。。引颈待戮——”说着一口咬住松画的白颈,惹得她一声惊呼。
沈卿司却对这景象有些熟悉起来,恍惚间想起自己也曾这般地咬过她。
尴尬的咳嗽两声,“少恭维我,你家丹书铁券,谁家又有这尊荣。”
“呵——”柴灵丘冷笑,适才迷梦的眼霎时染上微寒,“尊不尊荣的,恐怕也快要到头了——”
沈卿司脸色微变,“柴灵丘,慎言!”
挥一挥手,便将所有人都驱走,只余二人。
柴灵丘自知自己失言,也收了笑意,“登你家门的怕是门槛都要踏破了,你还肯见我这不争气的旧人,我柴灵丘何德何能——”
“你是柴灵丘?”
沈卿司起身,居高临下审视这个昔年壮阔惊魂的好友,似要用目色扎透他轻浮的皮子,找出那个纯诚大意的本真。
“那个说着‘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柴灵丘,去哪了?”
他回京的这些日子,身边的人早就将柴灵丘的荒唐与他说了个遍,可他却始终不信他会成个色令智昏的酒色废人。
“我早不记得了。”
柴灵丘不敢与他对视,一口饮尽杯中苦酒自嘲,“你说的那人,早就死了。”
他将杯中酒重新倒满,正要一饮而尽,却被沈卿司一把夺过,摔碎。
酒与碎瓷散落一地,也震动着柴灵丘那根虚弱的弦。
“你与我同生共长十几年,我岂能任你这般胡闹?朝堂上谏你的人不少,为何迟迟不见陛下的责令?柴灵丘,给你机会是望你东山再起,不是日暮西山!一次站错又何如?只做个闲职又何如?你若有心,如前朝大司马,纵是喂马小官也能官至一品指点江山!”
满地狼藉里,柴灵丘望着沈卿司离去的背影如山冷峻,传来他铿锵有力的声音,“望君莫忘昔日之誓,当以国为怀民为念。酒色财气,实乃浮云,何须留恋?吾知君之才,当用于社稷,而非自弃。社稷兴亡,岂不闻国士在民间?吾友,当以此自勉,切勿、自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