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陆婷意外的是,就连进花楼一事,野初薇也毫无畏惧。就连她,当初跟着主子头一回进花楼又是女扮男装,又是默默给自己打气,进了楼也是慌慌张张的,都不敢去看那些人,红着脸听主子和那些男人谈完生意,等出来她已经什么都想不起了。
再看野初薇,只在自己告知她要去往何地时有些惊讶,等下了马车,进了花楼,她都一副坦然模样,她俩穿着女装,她也不是头一回来,老鸨也很清楚,并不会让那些人来烦扰她们,她们坐在包间里等着客人。
“你先前去过花楼?”陆婷问初薇。初薇摇摇头:“我们那儿连花楼都没有,我怎会去过。”陆婷没有问她为何不怕,只点头道:“你不怕便好,有些男人喜欢来这种地方谈生意。若我们是买家倒还有的挑,有些客人只能照着他的喜好来。今日见的这支商队会去西南那些地方,可以帮我们带回来一些特殊的香料,也可以帮我们卖一些货,需要维持住。”
初薇赶紧点头,陆婷又说:“明日还有一支小商队,你去谈,能谈得下来最好,谈不下来也无妨。”初薇愈发认真起来。很快,便有人来了,瞧见她板板正正坐在那儿便开始打趣:“小姑娘这般紧张,是怕我们吃了你不成?”
陆婷瞥了一眼初薇,见她并不慌张害怕,只是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恐怕是听了自己的话,怕得罪了对方,便替她接过话头:“几位大哥快别笑话她,大哥们喜欢怎样的待会儿尽管挑,都记在我们陆家账上。”
那几个汉子坐下,哈哈大笑:“爽快爽快!陆管事别见怪,我们刚回来,憋得久咯!”之后几人倒是没有再说什么难以入耳的话,虽然话语仍旧有些粗鄙,却多是在说一路上的见闻,又说他们这趟哪几种香卖得最好,这一回要多带些走,另几种不带了。
野初薇见他们豪爽,也渐渐放松下来,有时听他们说起新鲜事来,又是吃惊又是向往,那几个汉子见她神色鲜活,不似陆婷那般淡然,便更是对着她侃侃而谈,野初薇时不时追问几句,更使他们满足。
几人相谈甚欢,陆婷很快便将双方的合作定好,又让老鸨带姑娘进来,便带着初薇离开了:“我们陆家产业多,那些商队就算不想合作也不会想要得罪,你明日也不必害怕,他们不会为难你,便如今日这般先将事情谈好再放他们自己在那儿,你若是受得了多听他们说几句,能了解更多有用的消息也是可以的。”
初薇点头几下,陆婷最后提醒了一句:“若他们真有人那般大胆对你不尊重,你喊人便是,这楼里的老鸨认得你,会帮你的。”初薇点头:“谢谢管事。”
尽管初薇许多事都是头一回做,还有些生涩,但背靠大树好乘凉,知晓她东家是陆家,大伙儿对她态度差不到哪儿去,有些甚至还会谄媚讨好一番。初薇头一回感受到有人撑腰的感觉,也越发坚定自己要努力往上爬的想法。
忙碌的工作让她把悲伤抛之脑后,让她都忘了望春被提亲的日子。她是这般愿望的,可事实却不是,不论她如何忙碌,那个日子她牢牢记在心里,时不时跳出来提醒她,望春就要定亲了。
初薇没有回下叶,但她娘和小蝶有时会来镇上找她,毕竟她地里还需要帮忙打理,许多事都得问过她。小蝶提起过这个月十八是望春定亲的日子,大牛早早就挨家挨户打过招呼。村子里没有那么工整的三媒六聘,通常是提亲那日定个日子,大伙儿坐一块吃个饭就成了。可望春的爹毕竟是秀才,又是村长,这些也不好太糊弄了,大牛他们便打算将提亲那日当作定亲,村子里一块儿吃个饭,再定个日子成亲,再吃一顿,这已是村子里顶重视的了。
大牛这事定然不是他单独拿的主意,也是同村长一家商量过的。日子越来越近,祝福的声音越来越多,望春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她坐在樟树下,托着腮望着村口的方向,初薇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自打那日告诉她这个消息,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听小蝶说她很忙,时常都不在镇上,跟着陆家的管事去了几趟县里还有更远的地方。望春不怪她的不告而别,只担心她会偷偷躲起来一个人哭泣。从未听小蝶说起她的异样,可她避开自己又如此明显,这便是最大的异样。
望春担心了好几日,并不见她回来,偶尔听见小蝶带回的消息稍稍放心一些。她又陷入悲伤,为初薇,也是为自己。她坐在树下,吹了一天又一天的风,感觉初薇就像树上的鸟,飞走了兴许就不再回来。她明明该放心才对,她不是一直期盼着初薇能放下那些不该有的感情,只与她做对感情好的姐妹吗?
望春搞不清自己的想法,脑海里混乱一片,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不想嫁给大牛。当初还颇有好感的人,明明也按照自己的约定同自己保持了距离,也主动提出想要成亲,望春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情愿。
或许,当初也谈不上情愿,只是一只鸟还没飞出过院子,便觉得挑个好点的笼子也不错。而此刻,有另一只鸟,带她飞出了院子,带她在林子周边飞了一圈,再让她留在笼子里,看着那只曾经一块儿飞翔过的鸟飞进了丛林,飞进了云朵,这叫她如何情愿?
明日,大牛就会来提亲了,而一切就将成为定局。
望春站起身来,往家里跑去,张娟才收拾完屋子,野深知正坐在灯下喝茶看书,野深知见她回来,本来张嘴说些什么,但想起她明日就要定亲,便又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