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萍手心冒血,应是刚才撑地站起时不注意残片滑伤了手,一时激动没注意到血水涌出,直到曹雁禾进屋眼疾手快替她擦去血渍,才后知后觉手掌心冒了血。
他往前站些将常萍护在身后,“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冲我发火…”
常萍怕他胡说,手指揣住他背后的衣服,皱成一片,“雁禾…”
曹雁禾没管,又继续说,“但是我妈这么些年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她没对不起你也没对不起曹屈山,要不是因为她,我根本不会管你的死活,更不会碍着她的面子叫你一声奶。”
樊芬大半辈子没叫人这么堵过,气得心里一抽,火焰发得老大,砰砰捶床直哀嚎,“你看看,你看看,你非要养的野种,给他吃给他穿,可是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大逆不道啊!”
她捂着胸口大声哀喊,只叫外头人听了觉得她是受委屈一方,是她大慈大悲收养曹雁禾,给他吃穿,免让他睡垃圾桶,结果到头来好心没好报,就碍着人老珠黄欺负她。
如果不是了解她脾性的人怕是真觉得曹雁禾狼心狗肺。
肖玉词一进屋,就看着面前景象,止步于门口站立,仅凭模糊的三言两语,他判断不出谁对谁错,但是内心却偏向曹雁禾,这是直觉也亦是欢喜之人无条件信他罢了。
“我不跟你唱什么长慈幼孝的大戏,您要厌我您就跟我说,我也不会走,我妈在哪儿我就待哪儿,至于你见不见我就是您的事儿。”曹雁禾大气一喘,又说:“但是如果您再骂我妈,我们也不管你了,该尽的孝也尽了,只是您老人家不接受,往后什么大病小痛,可别再打电话过来哀嚎了。”
常萍在背后揪住自个手心,曹雁禾“但是”的话一出口,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樊芬病是小病,老人家常得得心脑血管疾病,虽说要不了小命,拖着身体过日子罢了,但是气不得,一气血压一高直冲脑门盖,就得歇菜,她怕曹雁禾说重话把人给气没了,这算谁的错?会坐牢吗?
好在话语不算过激,但是樊芬听了心气不顺。
“呸,你这个杂种,野狗,有本事你气死我,打死我,有我一天在,你们休想霸占我老曹家。”
曹雁禾不想听她说这些话,赶着常萍往外走,到门口时还不忘瞥了眼坐床上的樊芬,人气得手脚都抖,满脸皱纹也看得出心情极差。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曹雁禾一早就习惯了,寄托于屋檐底下,总是会落人口舌,好在常萍和曹雁军待他不错,是真心。
他一把拦住常萍的肩,轻轻拍了拍视作安慰,与门口的肖玉词擦肩使了使眼色,三人同行离了房屋一侧的房间。
“雁禾,话会不会太重了?我怕她…想不开。”常萍很是担心,总想回去看一眼才算安心。
曹雁禾搂着她的肩,拍了拍,“没事的,她脾气硬得很,不会想不开的。”
“真没事?”
“真没事,你又不是不了解她,把自个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说她几句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倒也是,樊芬性子硬,嘴也毒,说她的人不说到扬昌,在村里人人见她都要背地里说上几句,要是真在乎这些,早不知道死了八百回。
常萍眼角嵌泪,抬手抹掉又擤了擤鼻子,眼角才慢慢散开见笑。
眼瞅着肖玉词在一旁手足无措,她轻声开口说道:“让你见笑了肖老师。”
肖玉词猛地摇头又摆手,“…没,没有的事。”
家庭矛盾小打小闹,本就正常,只是整番话里话外“关于曹雁禾的身世”的确让肖玉词生了好奇,但又没敢问。
生是父母之育,养是父母之恩,无论归于哪一种?都是当事人的私事,他不说,就不该问。
瓷碗近似月圆,远看碗口圆润光泽,近看却是凹了一槽,内里空心,连人也空。
碎碗瓷面散一地,裂口割手,不注意便会划伤。
曹雁禾虽气不过,但还是又进来一遍,提着扫把将碎片瓷器倒入垃圾袋,又面也不扫的离开。
“你奶怎么样?饭还吃不?”
常萍见他出门,探着身子往房门里望了一眼,走到曹雁禾眼跟前问他。
“不知道,甭管她吃不吃,饿一顿死不了。”
曹雁禾语气很冲,生着闷气。
也就常萍心软,就跟豆腐做的一样,一捏就软塌。
“再怎么说她也是屈山的妈,我怎么能不管不顾呢?万一你爹泉下有知,又得说我不慈不孝。”
常萍嫁与曹家十几二十年,吵也吵了半辈子,夫权伦理是把钢锁,把人锁在镣铐里,男人死了好几年,夫纲依旧刻在心底。
说着迈脚就要去厨房,走过曹雁禾身前时反被他叩住手腕。
“算了,我去,你就别去了。”
常萍转头看他,“我去就行,你就别麻烦了,快去吃饭。”
吃什么饭?人都气饱了。
“去一趟就出来,不耽误时间。”
常萍怕他又和樊芬吵,脸上担忧显而易见,“就送饭?可别又和她吵了。”
“就送饭,不吵。”
曹雁禾说一不二的人,说不吵就吵,半句话也不唠,放下就走,甭管她吃不吃,孝是敬到了这儿,她接不接受得看她。
樊芬这会儿又病弱坐床上,眼瞧着曹雁禾进来又出去,她眼神也没多给对方一眼,直盯着灰白瓷粉墙。
谁也甭理谁,省去一顿吵。
肖玉词坐于饭桌前,碗筷摆齐,端菜添饭一把好能手,碗递到了曹雁禾这里,十分默契伸手去接,眼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