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丝毫配不上你,我的兄弟,就从今天起把她都忘了吧,好好地迎接以后的生活。
他诚挚地看着郑子夜,话终究是留下了这一半。
郑子夜听罢,眼神竟然有一些木然,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此时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其实最失望和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点了点头,“过去了,金石,不用为我担心。”
“嗯”苏金石也点了点头,感到欣慰,他就知道好兄弟能听得懂自己想要说的,“对的,无论如何,我们得向前看啊,子夜。”,他说着还做出了指向前方的手势。
站在不远处的中年管教提醒二人探视的时间到了,他们同时地站了起来。
郑子夜向苏金石摆了摆手,转身先离开了。
他又穿过空荡荡的长廊,经过了一道接着一道的严实铁门,此时听不到门里边的任何动静,然而每道门里都是住着了人的。
他回到自己的监室,徐文强还没有回来,他就贴着铁门站着,又打量着这个狭长而简陋的房间。
其实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也还是会偶尔难过的,不一定具体地就为了什么事情什么人,就是心里感觉不太好。
说起来他比起这里其它的许多人,大概还是会好上不少的吧,最起码,在离开这里以后他不用去担心生计上面的问题。
甚至说,他也可以不必太过在意别人的揣测或防备,毕竟他也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所谓的符合了大众标准的成功者:拥有自己能赚钱的公司,房子加车子,是完全的财务自由。
这样的人犯过了一个后果不至于太过严重的错误,在接受了惩罚之后,想要得到一点所谓的谅解大概也还是可以比较容易一些的吧。
然而,从这里带出去的那些烙印,他终究是一辈子都祛不掉了的,这仍然是一个无可回避的事实。
*
这天,汤以华又拉上了腾秀冰,一起上街去了。
“秀冰,你看啊,我们俩就这样慢悠悠地边走边看,也是挺好的嘛,平时老是让金石那孩子接来送往地。”
“嗯,是的,妈,我们多注意点车子就好,不用老麻烦金石。”
两个人在附近下了车,又还是很自然地先来到了金丝巷,想要再次从这里开始这一天的行程。
正当汤以华走近过去,想要再次去抚一抚“汤宅”那两个字的时候,大门里面传出来了声响,有人要从里面出来。
汤以华赶紧地收回了手,移开了几步,站定。
有些斑驳的朱漆木门“吱呀”地一声响,打开了,从门里缓缓地走出来一个男人,看着六十来岁的年纪。
汤以华只看了一眼,便抿紧了嘴唇,趁着男人转身关门的时候,连忙拉了拉腾秀冰的衣袖,示意她赶紧地跟上离开。
腾秀冰看到了男人的容貌,也先是一怔,然而也没有多话,过来就搀起了婆婆的胳膊一起走。
汤以华心中是着急,偏却是又走不得快。
那男人关好了门,习惯性地往巷子的两头都各看了一眼。
他定定地看着汤以华的背影,一种源自相连血脉的神奇触动,他都还没来得及去理清头绪,已是脱口而出唤了一声:“家姐?”
汤以华的脚步并没有停下,腾秀冰自然也是没敢回过头去再看,只是感觉到婆婆的手臂僵硬了起来。
男人在背后再一次地呼喊:“家姐!”,并且已经开始追着婆媳二人的脚步过来了。
“家姐!”
“家姐!是你吗?”
“我是以年啊,家姐。”,没有得到任何地回应,男人却还是一直追到了身后。
此时,汤以华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想象当中的那么从容淡定,而且眼前的这个场景她也不曾料想得到。
她没敢奢想过时隔了这长长的五十几年,还能见到自己的亲人,而且,弟弟他还竟然能够一眼就把自己认了出来。
想到这里,她的双脚更沉重了,似乎已经抬不起来了,两潭老泪就这样夺眶而出。
泪水填进了脸上的细纹之中,她倔强地抬手擦了一擦,手背上有着更深的纹路,更干更粗糙,让她感觉不到抹下的泪水的份量,她看了看媳妇,腾秀冰当即会意,伸手轻轻地帮她又抹了抹。
汤以华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转过身去,看着自己的弟弟,弟弟从小长相酷似父亲,就在刚才只是一个侧脸她就已经认出来了。
四目相对,重逢历时大过长久,姐姐如今的轮廓与记忆里相比也只是剩下了五六分了,但是汤以年前一步,激动地抓住了汤以华的手,“家姐,是家姐啊。”
“家姐,我终于是盼到你回来了,多少年了啊。”,反复地叫唤着自己的姐姐,他也哭了。
*
汤以华在腾秀冰的搀扶下踏上了低浅的青石门阶,又迈过了已经有些残损的大门门槛,步入了汤宅的前院。
只见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之前的布置都不曾做过明显地变动,汤以年走在了前面,又是擦了擦眼角,不时回头去看自己的姐姐,心中依然十分地激动。
他引着两人走到堂屋坐下,泡上了一壶新茶。
“先喝口茶吧。”
“好。”,汤以华扶了扶茶杯说到。
三人一时无言,汤以年再次打量起了自己许多年未见的姐姐。
他一直记得的,自己最后见到姐姐的那个早上,姐姐说要请他去吃早餐,然后送他去上学。
他上学放学早就不用人接送了,然而那天姐姐非说要把他送到学校门口,这本就是不正常的事情,可是他全然没有留意到,他当时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姐姐的那前半句话上面了,只想着今天有姐姐请客,那自己的零花钱就可以攒下来去买其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