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灿仰头一看,发现是父亲,清澈的眼睛荡漾着单纯和天真:“马儿累了,要吃草。”
姜榕配合地点头,道:“原来这样啊。”
姜灿拍拍羊车,邀请道:“爹,你累不累,要坐车吗?”
这是宫中特意为皇子定制的小型羊车,袖珍可爱,上面描金绘银,对于姜榕而言不仅连腿都伸不直,还花里胡哨,但对于姜灿而言刚刚好。
“不了,你坐吧。”姜榕敬谢不敏。
姜灿伸手将一个荷包举着给姜榕,姜榕弯腰接过来,里面放着几l块盐渍梅子干。
他大方道:“爹吃。”
姜榕接过来,吃了两块,又还给姜灿。他知道皇后对姜灿的零食管得严,这梅子要么是他攒下来的,要么是讨了他娘或者周贵妃的喜欢得来的。
木轮碾过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伴着羊车上清脆的铃铛声,在宫殿里回荡。
不多一会儿,父子一行来到跑马场,姜灿从羊车上下来,趴在栏杆上,睁大眼睛看着在里面策马的女子。
郑湘在和一女骑手打马球,两人正追逐一只马球。郑湘俯身侧转,左手执缰,右手挥杆,眼睛盯着地上滚动的马球。
那女骑手也丝毫不退让,尽管相对于郑湘,她在球运行轨迹的右侧,再用右手挥球着实不方便,但浑身气势一点都没有输。
“砰”一声,球被打进门里。寺人洪亮的嗓音高喊着:“皇后进一球!”在进球后的休息之际,郑湘抬头看见姜榕等人过来,便驱马来到入口,翻身从马上下来。
郑湘今日穿了一身艾草绿的翻领窄袖紧身袍,脚蹬短靴,先看了姜榕一眼,又摸了摸姜灿的头,“你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姜灿朝母亲行了礼,然后扑向母亲,抱着她的大腿,仰头撒娇道:“阿娘,我想和你骑大马。”
姜榕哼笑一声:“来时不是说,要和你娘一起骑竹马吗?”
“竹马没有大马威风。”姜灿道。
郑湘摩挲他的头道:“等你七八岁,我教你骑马。”
说着,郑湘想起魏国公送给姜灿的果下马,笑着对姜灿道:“你若不闹人,等你五六岁时,我就教你骑马好不好?”
“好好好。”姜灿忙不迭地应了,高兴地欢呼起来。
姜榕看见郑湘打马球,眼睛扫过恭手而立的女骑手,笑着看向郑湘:“你想打马球,怎么不找我?我马球打得最好。”
郑湘摇头道:“正因为你打得好,我才不找你,和你打若一直输,没意思。”
说罢,她转头对趴着栏杆看马的姜灿道:“小花回去了。”
小花听了,颠颠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马。姜榕见他落在后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将跑来的小花抱到怀里,然后扭头和郑湘说话:“我让着你,想赢几l个球就赢几l个球。”
郑湘哼了一声:“这样更没意思了。”
姜灿没听明白,但他听到打马球,便搬着父亲的脖子,撒娇道:“阿娘不打,我打。”
姜榕的话被小花截断,他腾出手拍了一下小花的屁股,笑道:“你这么小会打什么,等你大点我教你。”
说到这儿,姜榕想到打马球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他年少时曾见过马球场里的马匹受惊,甩落主人,致使主人被迎上来的马踩踏而死,便忍不住担心起来。
“虽然你的骑术好,但你往后打马球小心些,那马要选温顺的。”姜榕叮嘱道。
郑湘道:“我自幼骑马不碍事,女人打马球危险,难道男人打马球就不危险?你们男人打得比女人更激烈,横冲直撞,看着就让人心里慌慌。”
姜榕笑道:“那是他们,不是我。”郑湘道:“我想明年春上或者初夏召夫人女娘们打马球,乐呵乐呵。我早先就有这个想法了,一直不得闲。”
郑湘还是淑妃时,就想过召人打马球,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行,现在她又把这个念头捡起来。
姜榕听了,想了半响,最后道:“你是皇后,你做主,只不过小心些。”
郑湘笑道:“我知道了。”
姜灿又插嘴道:“阿娘,你们打马球,我可以参加吗?”
郑湘笑着点点他的脸颊,道:“你可以为我欢呼。”姜灿听了还以为自己能打马球,高兴地手舞足蹈。
姜榕笑着给他详细讲了郑湘答应的具体内容,姜灿又蔫了,将头埋在姜榕的肩头,闷声闷气道:“我想快点长大。”
三人一行回到宣政殿,姜榕和郑湘去书房批阅奏疏,姜灿在后殿的空地上打陀螺。
姜榕分了一部分奏疏给郑湘,郑湘竟也处理地像模像样,看过几l次后,姜榕直接没看就将郑湘的批阅奏疏下发下去,平日里也多和郑湘讨论些朝政之事。
郑湘虽然不甚喜爱奏疏,但看得多了,竟得了几l分趣味,温馨平坦的日子就像多了几l分经络。
一日,郑湘出蓬莱殿,看见树上的叶子落得七七八八,方知是冬天来了。
一觉得冬天来,身上的衣服不自觉地添了一层,连北风的呼啸声都大起来,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郑湘将窗户关实,然后盘腿坐在榻上和姜榕下棋,两个臭棋篓子,菜鸡互啄,“我悔棋你不许悔棋”,“你悔棋我怎么不许悔棋”,下到最后,两人换了双陆,重新开战。
棋盘顿时晴朗起来。
“我听说你和大臣下棋,你老是赢。”郑湘的语气中透着嘲笑。
姜榕道:“我是皇帝,谁敢赢我?君臣下棋下的不是棋,而是人情世故。”
郑湘嗤笑一声,打掉姜榕的几l个锤,道:“这和金珠他们哄小花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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