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岭北水苑,直到看不见了,宋琉才转身进屋。
进屋时,她看见门口插着的伞,一只手摸出电话,“他没带伞,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拿伞。”
“老婆。”白远叫了她一声,握住她的手,“小皎就是出门一趟,等晚上就回来了,今天不会下雨的。”
宋琉在门口站了半天,才把手里的伞放回去,慢慢走到客厅里坐下,“我知道,我就是不放心。他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是南市,万一,万一。。。。。。”
“没关系的,小宝也大了。”宋姨也劝她。
宋琉坐了一会儿,坐立难安,又摸出手机,给白初贺打了个电话,又想问问白初贺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家。
只是白初贺那边似乎也在打电话,而且说了很久,宋琉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一直占线,没能打通。
“初贺也不知道去哪儿玩了。”宋琉有些焦虑,裹了裹身上的款围巾,手指不断地捻着围巾的流苏,流苏被她捻成乱糟糟一团。
“初贺早上给我发了个消息,说晚上回来,没事的。”宋姨说。
“行吧。”宋琉勉强点点头,“这两个孩子都是,让人放不下心。”
“喝点水。”白远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宋琉。
宋琉接过,茶的温度传递到指尖,总算让她稍微放松了些,“你今天不去公司?”
白远笑笑,“我在家陪你。”
宋琉点头,抿了口茶水,等心态放平一些后,她叹了口气,“我是不是太紧张了?”
白远摇头,揽住她,“我也紧张,但孩子们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家里。”
宋琉沉默片刻,“我知道,但是小皎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去南市,你们也知道,当时我捡到小皎的时候——”
她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眼圈有点红。
白远和宋姨也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久,宋琉才继续说。
“当时我捡到小皎,高速旁边车那么多,那么危险,我问他要去哪儿,他说他想去南市。”
白皎是她一个人捡到的,快要立冬,下着暴雨,宋琉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天宋姨在家,白远在公司处理工作,她一个人开车去谈生意,开到新区和老城区的边界处,快要上高架桥的时候,发现前面在堵车。
周围的车主同样堵着,她手上有一份急着要签的合同,便下了车,想去前面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结果走到前面,宋琉看见一个很瘦弱的小孩不知所措地站在十字路口中央,周围都是急停下来的私家车,小孩背着一个看起来不太干净的双肩包,穿着一件过大的带兜帽的外套,站在一堆车的中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上下着暴雨,地上积着水洼,水洼里是黯淡的天色,亮得惊人的红绿灯,和一双破破烂烂的小短靴。
堵车本就是一件令人心烦的事,不少车主都摇下车窗,不耐烦地叫那个小孩快点过。
小孩似乎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往后退,后面的车一下子响起刺耳的喇叭声,吓得小孩一哆嗦;往前走,前面的车主使劲儿朝他摆手,小孩在原地转了一圈,不敢再继续走动。
那个小孩太瘦了,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年纪。
宋琉失去过孩子,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孩子会在哪里。看到那个瘦弱的小孩时,她忍不住想,她的孩子会不会也像这个小孩一样,瘦小孱弱,淋着雨,被车围着,站在车灯的光线里,一动也不敢动。
她本来就看不得这些,一瞬间的恻隐之心,她在路边把车停好,撑着伞下来,顶着其他车主不耐烦的抱怨声,走到那个小孩身边,弯下腰,牵住小孩的手,带着小孩慢慢地过马路,走到高架桥下。
牵住小孩的时候,宋琉明显感觉到小孩抖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很害怕。
等走到马路另一边,宋琉才蹲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听见兜帽下传来细细小小的窸窣声。
然后,那个小孩终于抬起了头。
宋琉屏住呼吸,看得一瞬间失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