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祖先一口接一口,叭叭地抽着旱烟。
他一边抽,一边还拎着两片烟叶子在拇指间捻,烟雾充盈在老人的眼前,他却视而不见,看着门口的方向出神。
江橘白已经昏睡快一个星期了,期间,想要请他去问话的警察来了一次又一次,都是为了徐美书家地下室死了人来的。
可他们儿子也是受害者,去了一趟就这样了,谁能给他们家一个说法?
吴青青和江梦华在江橘白昏迷期间,背着江橘白不仅去了市里求医,还去了省里,都查不出什么问题。
不信鬼神的两人又去村里那座六爷庙天天拜,还请了好几个说是什么大师的人来家里开案做法,都没用,儿子连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吴青青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就连家里的大黑,都好几天没吃没喝了。
“呜——汪!呜呜——汪汪!”
大黑突然在院子里呜呜地叫了起来,不像是在凶过路的人,倒像是看见了什么亲近的人,在急不可耐地朝对方撒娇。
吴青青推开窗,看了一圈,不仅院子里没人来,马路上也静悄悄的,吴青青抓起手边扫帚朝大黑丢过去,“叫叫叫,叫魂呐!”
大黑被扫帚打得把尾巴夹了起来,没过两秒钟,它又兴奋地叫个不停。
这回,江祖先坐不住了,他把烟斗和卷到一半的烟叶子放到桌子上,咳嗽几声,走到门口处,把门开开了。
只见老人开了门,站在门口,抬手拍了拍眼前的空气,接着他板起脸,训斥道。
“回来了还不赶紧上去?”
“你看把你爸妈吓得。”
“再不回来可就回不来了。”
“笑,还好意思笑?”
吴青青和江梦华一脸的愁苦化成了恐惧,江梦华扣紧桌沿才得以成功站起来,“爸,你在跟谁说话呢?”
江祖先脸上担忧的神情已然换成了轻松,他转身关上了门,“你们儿子回来了,去下碗面条,他肯定饿极了。”
“爸!你是不是疯了?”吴青青瞪大眼睛,她的恐惧在江祖先不正常的行为表现之后,化为了厌烦,“您能不能适可而止,我跟孩子他爸已经很……”
“嘎吱,嘎吱。”
老式的木板楼梯,每走一步,整个楼梯都会吱吱呀呀作响,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一响起,就让吴青青闭上了嘴,她惊愕地看向昏暗的楼梯口。
少年的身影从楼梯上走下来,他还穿着一个星期前的那身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因为躺了太久和未进食,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最后看向江梦华,“爸,我饿了。”
“哎,哎,”江梦华急着迈步,带倒了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慌手忙脚地抓着桌子爬起来,“我这就去给你下碗面条,加两个鸡蛋,不,加三个鸡蛋!”
吴青青喜极而泣,她看着江祖先的眼神这回不再是厌烦了,“爸,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小白说醒就醒过来了啊?你刚刚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真的能看见……那个啊?”
江橘白坐在灯下,面前摆着小卖部的鲜红色塑料袋,里面全是饼干,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生生饿了一个多礼拜,就打些营养针保命,现在他真是饿得感觉自己的魂又要离体了。
他大块大块往嘴里塞饼干,吴青青给他倒了好几杯水,又给他拍着背,怕他噎着。
江祖先拾起桌子上的烟杆,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来,才同吴青青说话,“你生他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这孩子体质不行,容易叫那些东西盯上,你跟梦华偏生都不信,我就给了他一串铜钱戴上,多少也能避开一部分。”
“但这回,这小子跑去徐家那仓库,还把铜钱给了那东西,我让他去把铜钱找回来,他在路上,就被李家那丫头,把魂给勾走了。”
吴青青拍了下江橘白的脑袋,“看人家漂亮吧你!”
“你想多了。”江橘白差点呛到。
江祖先摇摇头,一脸深沉,“倒不是因为这个,李家那丫头,我起先听说的是她投井自尽,被捞上来以后才知道她已经怀了孕,结果那天我去找小白的魂,却发现根本不是我们听说的那么一回事。”
江橘白吃饼干的速度慢下来,“的确,我在李家也发现了蹊跷,跟你之前和我说的对不上。”
吴青青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们说的是隔壁村那个姑娘?”
江祖先点了下头,“那天我才发现,那丫头的身孕早在回家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她是生了孩子之后才投井。”
“那她的孩子呢?”吴青青问道。
江祖先叹了口气,“生下来就被掐死了。”
吴青青捂住嘴巴。
江祖先又看向沉默不语的江橘白,“还有没有别的?”
江橘白又把在李家鬼屋里遇见的有关那个青年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就对了,”江祖先叭叭抽着烟,抽完才继续说,“这丫头有两个执念,一个是孩子,二个就是她那对象。她那对象来李家找过她,没见到人,又驱车返回。在路上的时候,估计是因为没怎么走过山路,对路况不熟,车开到了山底下,人当场就没了。”
“不过她当时已经因为孩子神志不清了,她以为是家里人杀了他,在绝望和恨意的驱使下,跳进李家院子里那口井里。眼见为实,我们听说的都是经了不少人口的故事,我们看见的才是事实。”
“我带着你的衣服和鞋子,是为了招你回来,没想到却被她想到了另一条路,她想直接把你的命也给拿走,给她的孩子和爱人重新塑魂,依你的体质,可以办到,只是你肯定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