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南再进一步,男子又退一步,回到队伍里最小的少年身边,又急又快地说了一串羌族话。
那少年便脱下斗笠,往前走了一步,用流利的汉话道:“各位朋友,我们一家是来归属的,没有恶意,我们马上就离开。”
说罢,他学着文人行礼的样子,拱手揖礼,生疏而滑稽。
在他抬头时,莫聆风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
殷南失望地退了回去。
少年重新戴上斗笠,也退回到长辈身边,高大男子领着他们离开,往宽州城方向走去。
走出去十来步,少年忽然回首,从手中抛出一块白色石头,大声道:“送你,美丽的小姑娘!”
那石头极有准头,直奔邬瑾而来,殷南骤然伸手,将石头抓在了手中。
少年笑着跟上家人脚步,很快消失不见,莫聆风转动脑袋,懒洋洋伸出手,从殷南手中取过石头看了一眼,随手又抛在了草丛中。
羌人一走,程廷立刻如同火药一般炸出去二三十步,脱裤子撒尿,哗啦啦尿出一条长河后,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他如释重负,走回邬瑾身边:“咱们去哪儿吃?我请客。”
方才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已经随着尿一起撒了出去。
莫聆风使劲一揉眼睛,从邬瑾背上扑腾下来,回答程廷:“去有荔枝冰糖水的地方吃。”
程廷翻身上马:“那去羊百福,新开的正店,有羊肉包子和面条,糖水也有很多种。”
莫聆风也上马:“那就去羊百福。”
两人都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唯独邬瑾揣了心事。
没有战争、看似平静的边关,实则已经波涛暗涌,并不太平。
四人还了马,一同回城,饱吃一顿,程廷先行告辞,继续呼朋唤友的游荡玩乐,邬瑾决定送莫聆风回府,将遇到羌人一事告知赵世恒。
到莫府时,时候尚早,一轮红日,尚未西沉。
邬瑾站在角门外,门楣上的“福泰”二字几经风雨,仍然是干干净净,矮石柱上那两只蟾蜍憨态可掬,看着倒是比王景华要顺眼许多。
莫聆风“咚咚”地叩门,值更的门房迅速开了门——门房从前还有一丝人气,今天却是泥婴一般,垂着脑袋,连眼珠子都不敢过分的转动。
“邬瑾,来啊!”莫聆风冲邬瑾招手。
邬瑾正看那门房不对劲,来不及细想,就迈步跟了进去。
二人直入后花园,然后双双停住脚步,看向花园中守株待兔的莫千澜。
莫千澜坐在秋千上,双手握住粗麻绳,两脚点在地上,一荡一荡,树影倾斜,使得他那张脸也时明时暗,本就苍白阴郁的一张脸,越发显得阴晴不定,神色也令人心惊肉跳。
四周垂手而立的下人,全都噤若寒蝉。
赵世恒坐在一旁石墩子上,漫不经心地翻看《说卦传》。
邬瑾快步上前行礼:“学生见过莫节度使,见过赵先生。”
莫千澜将手一挥,示意他滚去一边,邬瑾立刻叉手敛衽,恭恭敬敬退至赵世恒身边。
莫千澜独自一人坐在府中,越想越气,气的半死,气的发疯,干脆在花园里等着莫聆风这股野风刮回来。
野风是刮回来了,结果还卷来了一个邬瑾。
这让他在火冒三丈之余,还“汩汩”的往外冒酸气,在秋千上坐稳了,他沉着脸问莫聆风:“去哪里了?”
莫聆风理直气壮回答:“我去马场了。”
她中气十足,毫不心虚,跑到莫千澜身前,想要和他一起坐秋千。
“站着,”莫千澜猛然喝了她一嗓子,“你还有理了,都是我太惯着你了!外面多危险你知道不知道!”
他这一呵斥,当真是晴天霹雳,不仅莫聆风瞪大了眼睛,就连赵世都也惊了。
邬瑾站在一旁,也觉得乌云盖顶——有一回,他去寻赵世恒还书,听到赵世恒问莫千澜种什么树,莫千澜说种樱桃树,还调侃了一句祖宗爱吃。
莫千澜的祖宗就是莫聆风,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弹过她,这样的重话,就更别提了。
赵世恒立刻站了起来,担心莫聆风要哭,又暗暗在袖子里摸了摸,看有没有带糖。
第45章气的要命
莫聆风没有哭,然而气的要命,气的发疯,气的失去了理智。
她对着凶神恶煞的莫千澜,“啊”的一声长号,随后肩着小拳头,始足了力气,劈头给了莫千澜一个重击。
莫千澜始料不及,又是个纸糊的花架子,当场让她锤的往后一仰,从秋千上跌落下去。
不等莫千澜爬起来,莫聆风赶上去跨坐在他身上,大锤特锤。
她越是锤,越是气,嗷嗷的大叫,并且改换方式,扬起手掌,“啪”一巴掌打在莫千澜脑袋上,恨他脑袋糊涂。
莫千澜一面招架,一面留神她从自己身上翻倒,狼狈不堪,几乎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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