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瑾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心中五感杂陈。
“一定要回去吗?”她低着头轻轻地说,明明是问话,却好似呼救般的祈求,“不能不回去吗?”
“太子妃?”崔夷玉蹙起眉,感觉到林元瑾如被击中,突然用力地推开了他的肩膀,脸上乍然有些无措。
“不要叫我太子妃!”林元瑾压着声音,却抑不住心中的崩溃,她手指按着脸,瞳孔不自然地扩散,“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看到帝后,更不想看到太子。”
“我们都已经坠崖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死掉’吗?”
她质问着,自身精神却好似易碎的水滴,一触即碎。
山洞外骤然落下“哗啦”雨声。
细长的水流渗过石块的缝隙,浸润着草木扎根的泥泞。
或许是雨落了下来,空气中的沉闷略微消散。
“你既不是太子,太子妃可以有新的,之后的事丢给皇后他们自己去想怎么补救不行吗?”
林元瑾盯着崔夷玉,声音颤抖着,抬起手环住了崔夷玉的腰背,“就让他们当我们死了。”
“你愿意陪我一起逃走吗?”
没有人听不出林元瑾声音里的哭泣与祈求。
她抱着崔夷玉,好像抱着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带她逃出生天。
崔夷玉嘴唇干涩到起皮出血,无神的眼中什么都映照不出,眼眶发红,知晓理论上她说的确实可行。
但崔夷玉仍然犹豫了。
他大脑混沌,知晓林元瑾是如此真心实意,不惜一切想要两个人一起离开荣华的京城,离开纷争,哪怕只是过最普通的凡人的生活。
可……
她是太子妃啊。
崔夷玉平静得可怕,单薄的衣衫像是搭在他的骨架上,仿佛有腐蚀性的液体顺着裂缝侵蚀着他的每一寸骨骼,渗进五脏六腑,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的神志和身躯一分为二。
何为云泥之别?
崔夷玉不知林元瑾有没有过过为柴米油盐奔波的苦日子,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有伺候她的仆从——什么都没有。
她两度坠崖,身体如今无比虚弱,需要用药补着,没有太医时时关注着,生存都是难题。
等一时的冲动消失,换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后悔,到时怎么办呢?
他这样一张脸,是注定无法入仕封侯的。
天下举子无数,寒门书生尚有机会为妻子挣得诰命,但唯独他不行。
他什么都给不了林元瑾。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基于他能活下来的情况下。
若是他…不在了呢?
暗卫与寻常人,向来是不同的。
崔夷玉的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
林元瑾几乎被这死寂烫伤,手不自然地抽搐了下,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里落下。
所有情绪被她像拾垃圾一样捡回来,无比狼狈地放回心底。
她又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