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千珑放要那屋豆黄糕的手收回来,不满道:“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庄泾肋挑挑眉,将茶杯盖里的雪倒进了刚泡好的热茶里,无不顺从道:“信你。”
卧房里庄渭川见容千珑出去,温和的神色染上哀伤,低声问道:“太子殿下,是小人想的那样吗?”
容璟也如同被雷轰过,“你想的什么?”
二人视线对峙,谁都不肯先说出口,同时都确定彼此眼神里的笃定。
容璟一瞬间想过很多,被宋淳睿哄到含饴院吃酒的容千珑,庄泾肋说他走错了。他仔细的盯着眼前病的几乎没有生机的庄渭川,显然人总有长处,这是位聪明人。
聪明人总让人觉得他有目的。容璟不觉得容千珑自己能发现这么大的秘密,到底是不是有人设计了这一切。
庄渭川也想不明白,容千珑那张与母亲至少五分相似的脸,还有强烈的亲缘熟悉感,他断定了容千珑是自己亲弟弟,也从容璟方才眼中的一瞬僵硬中得知,容璟也如此想。
可容千珑为何会成为皇子,庄渭川想的头痛,“怎么会这样。”
看在容千珑的份儿上,容璟不想把庄渭川想的太坏,因此只是微微垂下视线:“我不知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皇后还是贵妃,容璟也只有七八岁,她记得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却要用束腰紧紧缠住。元后生了三皇子,前朝后宫皆欢天喜地。
而他的母妃却在临生产前出了宫,太后跟前的侍女虔香吓唬他,贵妃一去不回了。
小容璟只是淡淡收回目光,趴在窗台望着外面的白山茶,虔香没见到他崩溃大哭,失望的推了出去,小容璟不慌不忙的打开窗台暗阁,一把量身定制的小弓箭被他拿在手中。
皇上经常夸赞他说:“千璟是个小英雄,能将弓拉的比大内禁卫还满。”
咻的一声,虔香一声尖叫,她站在树丛中开辟出的小路上,伤口在她的后肩,看不到也摸不到,她回头看去,透过白簇簇的山茶花朵,枝叶间隙中看到一张稚嫩却冷漠的脸。
白山茶树丛中流下了一滩血迹,后来母亲回宫了,他多了一个软乎乎的弟弟。
容璟说:“千珑是孤的母后在宫外生下的。”
庄渭川沉默了许久,冒死揣测道:“会不会皇后娘娘诞下的皇子夭折,为保地位,或是什么缘故,才…”
他想不到自家有谁敢换孩子,这个念头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换皇子,一旦事发株连九族怕是都不解皇室心头之恨。
容璟思索片刻,他不觉得自己的母亲是为了地位敢犯欺君之罪的人,但一想到,千珑生下后不久元后去世,自己母后正是因为子嗣最多,才能堵上敌视宠妃的朝臣之口。
他揉了揉眉心,谨慎的说:“你兄弟姊妹几人?”
庄渭川道:“仅兄弟二人。”
容璟冷漠道:“纸笔在哪里,你将你与你弟弟的生辰年月写下来。还有你府中夭折的孩童和死胎都写下来,若是记不清了就写个大概,不必问别人,也不要声张,告诉你弟,不准再与千珑混在一起,孤会命太医来为你看诊,但不许太医看见你的脸。”
他说的话大半都很无礼,碍于身份庄渭川只能点头答应,将自己与庄泾肋的生辰都写下来,弟弟出生两年后,卫国公夫人确实诞下过死胎。
庄渭川手都在抖,将宣纸双手交给容璟后,忍不住担忧道:“太子殿下,若是他日事发,他…”
“用不着你担心。”容璟几乎气急败坏:“他今日是孤的弟弟,他日也是。”
庄渭川眉头紧蹙的闭上眼睛,心中松了口气,轻声说是。
“孤不是迁怒你。”容璟站起身,看着这张与容千珑莫名相似的脸,他真心感到抱歉:“你放心,他不会有事。另外,他是孤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皇子中行四。”
庄渭川谨慎的念了句四殿下。
容璟看着低眉顺眼的他,只看到一个发顶,好像不久前他也见过容千珑如此低眉顺眼,难怪忽然转性,原来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世。
若眼前的人是容千珑的亲哥哥,那自己算什么?容璟产生的强烈的认同困难,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甚至闭上眼睛不成熟的回避,他想,万一是他猜错了呢?天下芸芸,有两个人长的相似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更何况庄渭川也只是感觉像,五官并非多相似。
他睁开眼睛,庄渭川仍然低着头,露出半张侧脸。容璟的目光无意识的凝结在他的耳朵上,然后又不受控制的去联想容千珑的耳朵,神情恍惚中似乎轮廓重叠了。
容璟再也忍不住偏开头,低沉道:“他叫千珑。”
他叫千珑,庄渭川似乎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容璟想。
容璟低下头看手中宣纸上的生辰,庄渭川比自己还大一岁,他又去看下面那一行,然后目光就停留在了那一行。
他回过神时不敢去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其实是他心虚,庄渭川什么都没看出来。
“此事若是传出去,孤不管是不是你说的,都会认定是你说的。”容璟将宣纸折起收好:“你放心,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太医很快便会来你府上,直到你的病没有大碍。”
庄渭川喉头发哽:“多谢太子殿下。”
“不必。”容璟回过头,庄泾肋正好端着茶扣门进来,“殿下,您的茶。”
容璟与他擦肩而过连眼神都没给他,庄泾肋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后才冷哼一声,端起茶杯自己一口喝干,戏谑道:“皇室好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