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违心说场面话,心里也是一酸。
“现下,小弟岳父全家都押在勾役司的牢里,生死未卜。小弟一介书生,已想尽了办法,却仍然没有看到一丝希望,还连累大人和堂主奔波周旋,小弟有罪。”
疤郎目光微动。
梁桥索性跪下。
“大哥若不肯原谅小弟,就请取了小弟的项上人头吧。”
他这一手不要脸,零余子是早早就体会过了,当下无话可说。看疤郎眼睛通红的死样子,估摸心里已然动摇了,只待他松口。
可是,他不想赏梁桥这个脸。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关口,米大哥挺身而出,他先是把梁桥扶了起来,又深深鞠躬,口里不住道歉。
“老弟如此宽宏大度,我等感激不尽,只是疤郎平日里与山贼水匪为伍,难免招惹嫌疑,是他自己不检点,都是他的错。”
他说着,劈手就给疤郎一个耳光。
“你还不认错吗?”
这一巴掌打得可重,疤郎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他也识相,就坡下驴,赶紧认错。
“我错了,梁老弟打我吧。”
“这才对。”米大哥卸下自己的佩刀,一把塞进梁桥手里:“你是读书写字的人,用这个打,别伤了自己的手。”
好家伙,这人不是凡人啊!
梁桥若不是双手捧着刀,简直要给米大哥鼓掌了,不,应该称他一声“先生”。
这位米先生四两拨千斤,区区几句话就把矛盾重点从零余子身上卸下来,抛给了自己。刚才零余子还骑虎难下呢,现在倒乐得轻松,看上自己的笑话了。
好吧,都看着我行事,那我就动手了。
长刀不易抽出,梁桥磕磕绊绊也没成功,还是请米大哥帮忙。他两手握着刀,根本没法端平,沉重的刀身向下垂着。
梁桥一步向前,刀尖堪堪悬在疤郎头上。
庄豹捏着酒杯静静观瞧。
远处黑暗中,一道白色身影缓缓现身,也在观察着。
梁桥看了眼零余子,又看了看疤郎,忽然一声大喝!
刀子被他用尽全力提起来,横飞扫过!
疤郎动都没动,眼睛却闭上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刀子不受控制落地,只有几根头发丝被削了下来,在半空中盘旋飞舞,被夜风一吹而散。
梁桥向着疤郎伸出手,这次疤郎顺着他的劲道站了起来。
“大哥如此坦荡,小弟就放肆一回,割发代首。你我之间,无论是误会也好,是恩怨也罢,从此揭过不提,可好么?”
疤郎大为震惊。
“老弟,你真是条汉子!”
“不敢不敢,大哥才是英雄。”
“咳咳。”零余子闹了好大个没意思,转头向庄豹拱拱手。
“大人,可还有什么要训示的吗?”
庄豹早就困得眼睛都快闭上了,闻听此言,随便摆摆手。
“没有没有,你回吧。”
零余子谢都懒得谢,转头就走。
梁桥心里一松,有点肚子饿,赶紧回桌,准备好生吃一块羔羊肉。
岂料,庄豹突然指向零余子随行的一个人。
“他留下!”
被庄豹点名的人,是米先生。
零余子脚步稍停了停,回身看一眼自己这位草头军师,竟然半点没反对,甚至都没有问一句为什么,反而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大人看上你了,是你的福气啊,好生伺候着,听到吗?”
说罢,带着众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