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桥心中一痛,他是如何在抄家的情况下从魔教爪牙手底下逃出一条命来的,他没有说。
当务之急,是同岳父问个主意。
“真的没有转圜的机会了吗?”
这文绉绉的书生之言,呵……
方政的光头上长长一道伤口,使他无法从容活动,但他还是手脚并用挪了两尺,用后背遮住监牢糊满鲜血和腐肉的墙角。
“算了吧,你不知道这里是世间极恶的所在。我那婆娘是诳你的,若让官府知道你与我有瓜葛,你的科举之路算是完了。趁着现在还有机会……”
“方老头!”梁桥真生气了,顾不得礼仪,扯着脖子就嚷:“我辛辛苦苦追了几百里路到这地方,是为了听你劝我回去的吗?我若是存心置身之外,我早走了!你用不着不好意思,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凤儿!”
方政倒真的有些诧异。
“讲真的?”
“闲话莫说。”梁桥又累又气,一点好脾气也没有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魔教最大的变故,凤儿已经告诉过他了。
那就是魔教教主之位的更迭。
魔教有个惯例,教主到了五十岁便要指定传人,将教内至高无上的功法秘籍悉数传授,万一有不测,也好有人接手。可是前代教主四十几岁死在任上,死得很突然,没有留下一句话。
于是便有了个天降的新教主,是先教主的叔叔,已隐退多年。教主之位空悬,各派势力争执不下,叫他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人们知晓他无根无基,见他上任也没带亲信,便更放心小看他,竟然在教主登位后的首次会见祭礼上,当着魔君神像的面咄咄相逼。
“教主春秋虽盛,门派传承不可不虑。既然是要务,还请早作决断。”
教主就说当前局势,本座这位子还没坐热呢,人头还没混熟,我又未曾收徒,让我传给谁?
“我教门徒上万,几大家族繁衍兴盛,其中英才俊杰数不胜数。教主若想收徒,很是简单。今日回去,各家分别举荐三名杰出子弟,任由教主挑选。”
魔教以巫蛊法术和邪派武功威震江湖,其中豪强大族数百年经营,盘根错节。而教主几年十几年换一个,根本不成气候,唯一可以倚仗的就是秘传功法。
若听他们的,无论是哪家的子弟中选,成为了教主的亲传弟子,秘传功法定会落入其所属的家族之手,到时候,魔教是谁说了算,可不一定了。
教主也不傻,当即以前代教主尸骨未寒为由拒绝,一杆子支到三年后。
魔教人人命短,只因功夫邪门,如他这般活到五十几岁当上教主的前所未有。现在看他还算可以,三年后谁知道他是不是还头脑清楚?
“守孝丁忧乃是腐儒的做派,我等魔教中人很不必循规蹈矩,更何况,教主乃是先姜教主的叔父,更不用考虑这些了。请教主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依从大家的意见吧。”
教主当即就怒了,让我听你的?你算老几?
他抓起手边茶碗,劈手就扔,正中那人眉心。
那人原地晃了晃,身子一软,就此倒地。旁人忙围过去,一探鼻息,已经死了!
薄瓷茶碗在地上转了几个圈,稳稳落正,居然完好无损。
教主眼神森冷,站起来,一脚蹬在宝座上:“我侄儿是怎么死的,你们比我清楚。还想用老招数逼死我,你们掂量掂量腔子上有几个脑袋!再啰嗦,眼前就是例子!”
下午议事,教主捏着账本往人脸上甩,大有睥睨众生之态,谁的面子也不给。无论你是长老还是护法,无论你出去有多少人怕得要死,在本座面前都得夹着尾巴。
卧擦!老家伙油盐不进啊。
魔教教主座下还有长老会,这才是权力中心所在。魔教各个有实力的家族,掌事者齐聚于此。几大家族紧急聚在一起商量,教主如此暴戾,不是好伺候的,若不早想后路,任由他坐稳了位子,后面怕是难过了。
方政老先生的上司被派出来,当晚借着敬酒的由头率先发难。
“教主刚刚登位,身边不可少了服侍的人,便让小犬做个捉刀侍卫吧,别的不敢说,守夜、传话还是做得的。能为教主效力,他也算是有出息了。”
教主不怒反笑,别跟我来这套,你当我不知道你这是迂回战术?
“我教历来就是江湖正道的眼中钉,那些个成了名的大侠道长高僧,个个都来找我们的晦气。可是你们看看,如今在外头行走的还是那几位老法王,青年一辈有几个顶用的?外头也就罢了,里头更不像样。有几件事还没发,一旦出了,你们个个卷着细软回去养老,你们的子弟能有不跟着回去的?便是本座此刻定下继承人,一旦我不在了,你们之中,又有谁能舍了家业性命维护他?”
教主环顾周遭大佬:“你们谁现在站出来,发个毒誓,说与魔教共存亡,若有违背,家眷妻小门徒个个不得好死,永世为奴,代代为娼!谁敢说,我就选谁家的子弟!”
没有人敢接话,便有那墙头草,跳出来指责方政的上司别有异心。
方政当时也在场,只是离得甚远,故意悄咪咪溜边坐,满心想着回家张罗女儿的婚事。
忽然顶头上司被人弹劾,他就是硬着头皮也得站出来说两句话。
“教主息怒,他是仰慕教主,又加爱子情切。请教主开恩,饶恕他吧。”
这番话有点用,教主暂时放过了面如土色的上司,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方政身上。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