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豹袖子一扬,仰天而笑。
“这普天之下,还没有谁值得我用心。庄家族人上万,姻亲更是无数,我若怕了他们,我就不坐这个烦人的位子了。家里的钱,几辈子也花不完,我舒舒服服躺着,莺莺燕燕围着,做个富贵闲人多么好。”
这话说的……有道理,不过,您老人家二十三岁就能坐上万人之上的位子,还是天上掉下来的,您根本没奋斗过,烦从何来?手握着金库的钥匙还嫌烦,这已经不是清高,是轻狂了。
“大人,您是富贵无极,可也不妨偶尔做几件功业,就算不为了安身立命,说出去也有个好名声啊。”
方政一个堂口欠下的亏空就有十二万贯,要知道,当朝宰相一年的俸禄才不过是几千贯钱。十二万贯,便是个贪官,也得辛苦算计半辈子才能攒下。
教主的举措很好理解,金石司有一百多个堂口,不刹住了这股歪风邪气,个个效仿,这事就不得了了。
而庄豹身为金石司的首座,想要完全推干净,几乎是不可能的。
“狡辩。”庄豹才不吃他这套吹捧,拍拍他肩膀,笑道:“明明是你自己打了无准备之仗,险些把命丢了,还得罪了人。现在东扯西扯给我灌迷魂汤,还不就是让我给你善后么。”
梁桥老脸一红,讪讪赔笑。
“能者多劳嘛。”
庄豹又好气又好笑,白他一眼。
“本大人给你一颗定心丸,你想办谁,想怎么办,本大人一概不管,出了事让他们来找我。”
这是放过自己了,不仅放过,还肯给自己背黑锅,好样的,有这样的承诺,自己以后便可以放手一搏。
梁桥心情大好,但还是赶紧表忠心,马屁拍起来。
“若你得罪了一圈人,还是办不成事,到时候我们再算总账。”庄豹袖子一甩赶人:“别在这里装模作样,滚吧。”
梁桥如蒙大赦,赶紧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庄豹久久不言。
“翻肠散么?那可是用来毒野狗的便宜货。”春娘碎步走来,也跟着望了望,一阵苦笑。
“沈大姑姑深得教主重用,怎会有空出来玩耍?便是玩耍,怎么那么巧就来了成都?不在城里玩,偏偏跑去荒山郊外,又那么巧遇到姑爷中毒,带的解药刚好对症……呵,这也就是姑爷纯良,换一个人都不带信的。”
“见仁见智吧。”庄豹翻起袖子,迎着日光玩手影戏,笑得开心。
春娘越想越皱紧眉头。
“也许是这样,她跟踪姑爷,趁机下毒,再故意现身相救,以此拉拢姑爷,这是替教主在大人眼中插根钉子!”
庄豹扭过头,看向屋檐下忙碌的蜂群。
“梁桥一无所有,想必是送不出谢礼的,你替他周全周全。”
两条街外的小客栈客人稀少,跑堂的小二哥端着个华美的锦盒,敲响了楼上一间房门。
“女侠,有人送东西给你。”
门被打开,女侠摘了帷帽,一身素净装扮,比仙子还要飘逸出尘,跑堂看得痴了,跌跌撞撞走上前,还没靠近桌子,就被凳子绊了个狗吃屎。
锦盒落地摔开,马蜂轰然而出!
窗子霍然洞开,女侠夺路就逃。
跑堂半趴在地上,扎着两手去救,一点用也没有,小小的客房霎时群蜂乱舞。
“人、人家说,是谢礼。”
午饭时分,梁家宅院外面一阵吵闹,侍卫进来说外面来了好多人。
梁桥是没有资格同主子一桌吃饭的,只搬了个矮桌蹲在人家脚边吃,时不时还会收到主子的投喂,跟个小狗似的。
他趁机把筷子头的油往庄豹的鹿皮白靴子上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