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九复活的事情忙了整整七天,他第一个被抬出来,双手捂着脸,别别扭扭不让人看。
能知道别扭,那就是没事了。
梁桥累得几乎站不稳,胳膊搭在常欣悦肩头上,忍不住撒了一把老泪。
接着,便是零余子被抬了出来。
这位大人着实累得不轻,整张脸像涂了层灰泥,呼吸都微弱了。梁桥扑过去,一叠声的喊,不知道的还以为哭丧。
把零余子送回房间里,墨飏立刻端了一碗汤药给他灌下,众人七手八脚忙碌,又是生炭盆又是拧帕子。
梁桥撸起零余子的袖管,给他擦手臂,却看见横陈在小臂内侧无数的细碎伤口,很多已经结疤褪色了,还有很多是新鲜的伤口。不想可知,那是放血点命灯给彩九续命留下的。
遥想在成都府第一次见面,那时零余子虽则是韬光养晦,却英气俊俏,眼神流露着倔强不服。再后来,零余子扶摇直上,一步登天,野心勃勃,毫不掩饰法术,容貌身姿更胜少年。再看如今,零余子风姿不再、沧桑憔悴,倒有些能看出他真实的年纪了。
生老病死本是人生无可避免,但梁桥总认为有人是不同的,可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真正的世外高人。如今想来,明明上苍,一切自有定数。
他忍不住“哎呦、哎呦”叹出声。
“救人续命本是你师父的专长,这事你做了好几回,每次都是硬抗,我还不知道吗?这次会耗上七天,你先前怎么不说?一旦有个好歹,那可就是拿你的命换彩九的命!”
“我愿意换,你管我?”
“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我的!你要玩命也得先过我这一关,我不同意就是不行!”
零余子虚弱地给他个白眼。
“肉麻。”
梁桥才不走,继续碎碎念:“反正莲生也大了,干嘛不让他也贡献一下?他不是法王吗?不是自视高人一等吗?他在峨眉的时候那么乖巧那么懂事,来了魔教才三年,旁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用鼻孔看人,你也不教他点好。”
零余子没力气吵嘴,只勉强抽走了手臂。
“滚一边儿去。”
梁桥一片真心被冷水浇灭,说走就走,却不料莲生堵在门口打哈欠,该偷听的全偷听到了。
“你说我坏话啊?”
我会怕你?小屁孩,欠收拾!
“就说你坏话了,你要如何?”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打你徒弟还是可以的。”莲生握紧拳头:“我让他一手一脚!”
“欣悦不会武功,你要欺负人别捡软柿子捏啊,你和贺无疾比试比试。”
梁桥上手就拧他的脸蛋。
“给我听着,从今往后对零余子大人恭顺一点,不,要百依百顺!该学的本事都给我好好学!这次的事,本来是你的分内职责,结果把零余子大人累成这样,还不是你不中用?”
莲生不服气,一把打飞梁桥的手。
“我才八岁,你没事吧?”
嘿,还挺有力气!
梁桥的手被打得生疼,咬牙忍住。
“你知道自己八岁,就记得自己是小孩子,是小孩子就该听话,别出去给我摆法王的臭架子,你还没那本事呢!”
莲生“嘁”一声,倚在门口,手指头挖鼻孔,挖出不明物体,随手弹掉。
“我或许不够听话,不够恭顺,我可以改。但是,我不听话,我不恭顺,我也比你那两个跟班强多了。不信你出去看!”
被小孩子叫板,梁桥可是不服,果断出去,却见谨园乱作一团,所有伙计、丫鬟、婆子都跑出来了,乃至来做客的李氏夫妇也慌张地抱着行李包袱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