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福贵磨牙:“你醒的可真是时候。”
赵自牧尬笑:“确实挺是时候。”
笑完了,赵自牧好奇问道:“你的未婚妻——真的假的?”
“你可真八卦。”
但说是这么说,或许是背井离乡太久的原因,有人问起这些家乡的事,福贵的心中还真的升起了倾诉的欲望。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赵自牧身前,低着头看着碗中微微泛起的涟漪,低声说道:“真的,我娘临死前给我订下的亲事。”
赵自牧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起来像是好奇,但是其中又夹杂着单纯的好奇绝不应该带着的苦涩。
赵自牧忍不住问他:“是什么样的姑娘,让你这样念念不忘?”
话一出口,赵自牧都被自己的声音中夹杂的复杂情绪震惊到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样语气的话竟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好在福贵没有听出来赵自牧语气中的复杂,他只是摇了摇头,说:“其实我都没见过她——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赵自牧:“……啊?”
赵自牧的心情忽然间就明媚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听完福贵的话,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空气都清新起来——并顺带着几分羞愧,为刚刚自己的莫名其妙。
福贵双手捧着那碗水,也不喝,像是不过是通过捧着这碗水来给自己增加底气。
他解释道:“我爹说,那是我娘在逃难的时候给我定下的亲事,据说是我娘和泰水大人在逃难时一见如故,就定下了我们的婚约。只是后来娘和泰水大人失散了,也不知道泰水大人带着我的未婚妻去了哪里,也许她现在已经嫁给别人了,毕竟按照我娘的说法,我的未婚妻比我大了四岁,今年都二十三了。”
“巧了,你的未婚妻和我同岁。”提到这一点,赵自牧不自觉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巧,你的未婚妻比你大四岁,我的未婚妻比我小四岁。”
福贵有些惊讶:“你成亲了……不是,未婚妻?按照你的说法,她都十九了,就算是按你来法兰西的年纪算,她当时也有十七了,你怎么不娶她?”
想了想,福贵不确定地问:“不喜欢?所以反对包办婚姻?”
赵自牧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若是反对包办婚姻,那就该直接退亲,哪有又不退亲、又拖着不成亲的道理?我不成亲……说来也巧,原因和你的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赵自牧心里又复杂起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福贵:“……啊?”
这一刻,因为惊讶,福贵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赵自牧忍不住想,这个样子的福贵像极了他幼时家中养的那只土狗,一样的憨厚可爱。
赵自牧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笑容不过刚刚浮现在脸上,赵自牧忽然间便意识到自己现在笑起来好像不太符合场合,他便有将自己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
赵自牧想了想这件事复杂的前因后果,用最简单的逻辑对福贵解释:“我娘只和我说过,我的未婚妻比我小四岁,但是在我们定亲的时候,她还在她娘的肚子里,未曾有姓名。后来,我娘和泰水大人失去联系,我们便已然不知那姑娘的姓名了。”
赵自牧算了算,幽幽地说:“如你所言,那姑娘如今都十九岁了,只怕早该嫁人了。”
两个难兄难弟对视一眼,一起叹了口气。
福贵问他:“以后你会和那个姑娘成亲吗?”
严肃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赵自牧很快答道:“不会,现在都是自由恋爱的时代了,我不会为包办婚姻买单,我娘和我提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要求我一定要履行这门婚约。她之所以和我提起这份婚约,不过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见到了那个姑娘,而那个姑娘又恰巧有麻烦的话,让我顺手帮一把那个姑娘。”
说到这里,赵自牧甚至感觉到了几分好笑:“不过就我现在这个样子,真见到了人家姑娘,没准还要靠人家姑娘赏我一口饭吃呢。”
说着,赵自牧忽然问:“你呢?如果你见到了你的未婚妻,你会娶她吗?”
赵自牧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福贵怎样的回答,但是显而易见的,当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赵自牧感到了难以言说的紧张。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福贵不放,生怕露掉福贵任何一个表情。
在赵自牧紧张到心脏都要不跳出来的时候,福贵终于开口:“也不会。”
福贵带着几分自嘲地笑笑:“我什么能力,能娶人家姑娘?”
这话说的赵自牧其实不是很爱听,他不愿看到福贵这样的自轻,下意识说道:“你怎么了?你很好啊,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好的人。你善良,正直,有同情心……这都是很美好的品质。如果那个姑娘能够和你成亲,那肯定是那个姑娘的幸运。”
福贵:“……啊?”
赵自牧一脸认真:“我认真的,在这个世道上,一个有同情心、有责任感的爱人可比空有钱财的人更值得托付终身,你真的很好。”
说道这里,也不知怎么的,赵自牧竟然红了脸,说了一句:“若我是个姑娘,我必然要和你成亲。”
福贵:“……”
杨顺德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福贵和赵自牧一起相顾无言,赵自牧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红晕,福贵机械地拿着抹布擦着已经锃光瓦亮的桌子——活像是一副被捉奸在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