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还指指寝室楼阿姨所住的小房间,“我跟阿姨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包饺子吃。”
他略一停顿,该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离开的时候对我说,“常欢,你有我的电话。”
我立在楼门口看着那辆车缓缓驶离,尾灯晶亮,寒冷空气中像是能够画出凝固的弧线。
就是这样的一点光线,也让我觉得暖。
第二天我早起,趁着阳光好把被子抱出去晒了,刚走到楼下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还是小名,“小欢,可找到你了。”
我一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抱着被子,真想揉一揉再看。
那人走过来,步子很快,将我一把抓住,笑容很大,对着我又叫了一声,“小欢,是姑姑呀。”
我愣住,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迟疑地叫了一声姑姑,久久接不上第二句话来。
我的祖父生有一子一女,爸爸大学毕业之后就被分配下厂,一直没有回到上海,姑姑比爸爸小七八岁,初中毕业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后来就没有再读下去,结婚也早,嫁的不是上海人,所以也没房子,一家三口一直跟老人住在一起,直到爷爷奶奶逝世为止。
老房子在市中心的石库门里,很小的一个亭子间,我小时候去过几次,记忆里永远黑乎乎的一个小房间,推门进去就能看到床,一家几口的生活全在一个窄小的空间内完成,人一多转身都不方便,姑姑结婚的时候硬是隔了半间房出来,堪堪放下床,小弟出生以后跟他们睡在一起,大了就在地上铺垫子睡,白天的时候再收起来。
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奶奶死的时候爸爸带我过来奔丧,我一直记得姑父一边抽烟一边与弄堂里的邻居说的一句话。
他说的是,“这老太太,可腾出地方来了。”
当时我年龄还小,对他说话时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语气,一字一顿,真是如释重负。
后来我又来过上海几次,都是跟爸爸妈妈住小旅馆,待不了几天就走了,最多跟姑姑家吃上一顿饭,所以对他们的印象一直很模糊,来上海读大学以后更是一次都没见过,没想到将近放假,姑姑居然找到学校里来了,还表现得那么亲热。
“小欢,想什么呢?这就是你的宿舍啊?我说你这孩子,都在这儿读了一个学期的书了,一次都没上姑姑家去过,太见外了。”
姑姑的声音,我们已经上楼进了我的寝室,我不好当着她的面走神,请她坐了,又去找杯子倒水。
“都快寒假了,我打电话到大哥那儿去过了,他说你还没跟他说过是不是回去,我说小欢到了上海就一个人住学校,都没跟我们联系过,这么久了,现在过年都没个音讯,那算什么事儿啊?这不我跟他说了,再怎么说你都是我亲侄女,放假了不回去也行,直接上我家住着,我叫他也过来,我们兄妹两家一起过年。”
姑姑脸架子瘦削,嘴唇也薄,一口上海话,语速很快,一说起来别人一句都插不上,好不容易等到她说完了我才得以开口。
“姑姑,我住学校挺好的,这儿什么都有,不用麻烦。”
“你这孩子,是不是想着姑姑家小啊。”她笑起来,声音有点尖,“放心吧,你过来了我让小年在我们屋里搭个铺。”
我立刻想到堂弟小年的样子,他的相貌从父亲,上初中的时候就有一米八的个子,体重也惊人,一条胳膊比我大腿还粗,脾气也不好,让他为了我腾出自己的房间,我真不敢想象。
“不不,真不用。”我立刻推辞。
“小欢!”姑姑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很大,“我们是一家人,你跟姑姑客气什么,等你爸爸过来了,我们一家人还有事要商量呢。”
“那您直接跟我爸爸说就行了,我没关系的。”我被她抓得手腕发疼,益发莫名起来,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行,我问过你们寝室阿姨了,她说其他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你还留在这儿干嘛?冷冷清清的,今天就跟姑姑回去吧。”她薄薄的嘴唇一动,然后直接下结论。
我糊涂了,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奶奶在世时我要将户口迁回上海时的情景,姑姑一家只对我们说了一句,“老太太同意了我们也没什么意见,不过户口是户口,房子是房子,大哥你签了这张协议我们就把户口本拿出来。”
协议写的很简单,内容是我们绝不以任何要求住进那套房子,我已经忘记了爸爸妈妈的反应了,只记得那天办完手续之后我们立刻就回了江西,一晚都没有多留。
对比当初,现在我姑姑的反应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又惊又莫名,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寝室里的电话响,我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立刻把手抽回来走过去听,是我等了很久的电话,黑衬衫老板打来的,问我什么时候过去?真是及时。
我立刻说好,说自己马上就去。
搁下电话之后我回头对姑姑说对不起,我要去打工了,姑姑脸色有点不好看了,不过我选择性忽略她的表情,抓起外套穿上,又说,“那我先送你出去吧,姑姑。”
她不太情愿地站起来,还在说,“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怎么也得到姑姑家住两天。”
我诺诺,一直陪着她下楼去了,一直到看不到她了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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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本文是我写过感情上最最随风潜入夜的一对男女主角,爱情滋生得隐晦,磨人,绕,我快被绕死了,可是他们就是这样的,但是到爆发的那一天,就直接爆发,然后跟对方死磕,你们受不了我吧,我也受不了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