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
宿舍区并不远,我们这样说着话,前头也就到了,我在男女生宿舍分隔的小路前立定:“我回宿舍了。”
他看着我,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常欢,我给你打过电话。”
我想起阿姨交给我的那几张纸条,不好意思地说:“是,阿姨给我留条了。”
他低着声音道:“去世的是我爷爷。”
我又是一阵内疚,觉得自己太不关心朋友,立刻低下头:“对不起,我才知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袁宇又扬眉:“还好,都快一百岁了,是喜寿。”
我没话说了。
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过了数秒他才开口,脸上露出笑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常欢,今晚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脸上就不好看了:“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宿舍了,很晚了,一会儿们就关了。”
袁宇笑:“关了才好,这么久没见,不如我们找地方聊天去,我请你喝酒。”
我确定他是在于我开玩笑了,便瞪了他一眼:“我回宿舍了。”说完转身就走。
“常欢。”
他在背后叫我。
我停一停步子,没回头。
“常欢!”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大了许多,不远处的宿舍楼立刻亮起基站灯来。
我怕引来注目,立刻回头:“干什么?”
袁宇并没有追过来,站在原地笑嘻嘻的,声音倒是小了下来:“下周patric教授就回来了,项目组见。”
我松口气,点头道:“好,项目组见。”
他又说:“晚安。”
我已经转过身了,只背对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了。
我回到寝室,洗脸忘了拿盆,刷牙时牙膏落在胸口,白色的一点渍,怎么擦都擦不掉。躺到床上根本不能入睡,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严子非,他坐在咖啡店沙发上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与我说的每一句话,红酒释放在空气中的香味,还有他倾身过来,给我的一个吻。
宿舍里鼾声梦呓此起披伏,只有我在黑暗中慢慢红了脸。
这梦一样的一夜让我不舍得合眼,好像这样就能让它离开得慢一些,拖延上数分数秒也是好的。
但这一夜终究时要过去的,第二天我照常上课,严子非没有给我打电话,我也没有打过去,上午又政经课,头发半秃的老师喜欢在课前课后各点一次名,偶尔还要在两小时中抽查一次出勤情况,期末从不划重点,考勤就是全部的保证,三次不到即告挂科,没有一点儿商量余地。我坐在课堂里,知道自己应该如鸡啄米一样将老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但耳边总有幻觉,幻觉听到了百米以外的宿舍楼里的电话铃声。
午休的时候我破天荒地没有走出食堂酒进图书馆,匆匆刷了碗就回寝室去了,电话果然在响,但并不是打给我的,同寝室的小孟用半小时重复了三句话:侬想我伐?真的啊?个侬到底想不想我啊?(你想我吗?真的啊?那你到底想不想我啊?)其间夹杂娇笑无数,蜜里调着油的声音,我坐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听着,一点儿都不觉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