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把张鸣曦挡在身后,对众人抱拳笑道:“新夫郎怕羞,一路上走得辛苦,让他先歇息一会儿,等一下再出来敬酒。各位亲朋,请先入席,先入席!”
新人成亲,如果是姑娘,是一定不会出来敬酒的。哥儿随意些,看个人愿意,出不出来敬酒都行。但是吃席的人当然想让新人出来敬酒,可以灌新人酒,热闹热闹。
赵仁怕众人缠着要看新夫郎,先答应出来敬酒才遮掩过去。
胡秋月正在灶屋里忙碌,听见说新人来了,忙着跑出来,见事情不对劲,没有跟过来,对红柳和自家的小哥儿张鸣宴使了个眼色,才转身和赵仁站在一起,双手张开,拦着众人,满脸堆笑道:“让新夫郎先歇息一下,你们也都饿了,先入席吧!等一下新夫郎出来敬酒,大家再看。”
说着,对着灶屋喊了一声:“杨桃,开席了!”
屋里,她三弟媳王杨桃答应了一声,和帮忙的人一起,一碗碗的菜端出来,招呼众人入席。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饿了。
有些人想着中午要吃席,连早饭都没吃,空着肚子来的,早就饿了。
这时闻到饭菜的香味,一窝蜂的冲到桌子上坐席,生怕去晚了会少吃一口菜,早就顾不上看新夫郎了。
院子里一共坐了四桌,每桌六碗菜,一大盆高粱米饭。
一碗香菇炖鸡,一碗切成薄片的卤猪头肉,一碗水煮鱼块,一碗油煎豆腐,一碗炒白菜,一碗水煮萝卜。
乡下人日子过得苦,常年不见油星,今天有四碗荤菜,是很丰盛的席面了。
虽然有人奇怪怎么新夫郎不自己走路,却要人背,可是嘴里被饭菜塞满了,空不出嘴来说话,怕空出嘴说话又少吃一口菜,不划算。
赵仁见众人嘴巴塞得鼓鼓的,忙着吃菜,没空说话,也没人再关注新夫郎,不由得松了口气,望着胡秋月轻轻摇了摇头。
当年张青山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很是赚了些钱,胡秋月跟着他过了好多年的好日子,是见过世面的人。见今天事情不对,当下知道定是接亲不太顺利,却不动声色,满面笑容的和赵仁一起招呼着众人吃菜。
院子里众人忙着吃饭吃菜,倒是糊弄过去了。
张红柳和张鸣宴一边一个护着张鸣曦和白竹进了新房。
几个人一进去,张红柳就关上了房门,拉下了门栓。
张鸣曦背对着床,蹲下身子,把白竹轻轻放在床上坐着。
白竹见床上铺着新的青粗布床单,一对新枕头并排放在床头,一床红彤彤的新被子折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枕头上。
他生怕弄脏了床单,忙把屁股往床沿挪了挪,赤脚踩在地上,半个屁股搭在床沿上。
他本来就害羞怕见人,今天又弄得狼狈,这下更不敢抬头了。
他低眉敛目,屏息静气的乖乖坐着,声气都不敢出。
直到此时,张红柳姐弟这才看清楚了白竹的样子。
张红柳大吃一惊:新夫郎又黑又瘦,一头乱发又枯又黄,这也罢了,怎么还搞得鼻青脸肿的一脸血?
叫小哥
她皱眉看了张鸣曦一眼,张鸣曦一脸平静,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她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那股乱蹿的气息,笑道:“累了吧,先歇歇。”
张鸣曦见他姐不多问,很是满意,低头温和的对白竹说:“这是我姐,叫姐。”
白竹抬起头,黑脸红透了,轻声喊道:“姐。”
他虽然抬着头,眼睛却不敢看人,视线下垂,盯着前方的地面。
张红柳心里实在说不上高兴,面上却不显,笑着应了一声:“哎!”
张鸣曦接着说:“这是我弟弟张鸣宴,今年十岁,也是个哥儿。宴宴,叫小哥!”
张鸣宴人虽小却机灵,虽然见白竹满脸血,很是诧异,却聪明的没有显露出一丝异常,见他哥让叫人,忙脆生生的喊道:“小哥!”
白竹红着脸应了一声,目光迅速的在鸣宴脸上扫过,见他和白露差不多大,白白嫩嫩的,额头正中一颗孕痣殷红如血,生得很是俊俏。没来由的觉得亲切,眉眼弯了弯,也小声喊了一声:“宴宴!”
张鸣宴应了一声,上前拉着白竹的手,道:“小哥,走热了吧?我去打盆水,你洗洗脸。”
张鸣曦见他机灵,主动打水给白竹洗脸,心里很高兴,抿唇微笑着道:“去吧,虽然才三月,大太阳底下走路,出了一身汗!”
张鸣宴闻言转身拉开门出去,反手关上门,往灶屋跑去。
他没有惊动旁人,打了一盆温水,很快的回到新房,把水盆放在白竹身前的地上。
张鸣曦拿了一块新帕子,放在木盆里,温言道:“洗把脸吧!”
白竹怕弄脏了长袍,先把长袍下摆撩起来,后面的夹在腿窝里,前面的折好放在膝盖上。仔细看了看,见衣服没有掉下来,才小心地蹲下来,挽起袖子,开始洗脸。
他额头上有个乌青的包,不管怎么洗,还是乌青的。
脸上的血是鼻血和嘴角的血,已经干了。
他用帕子蘸了水,先润湿鼻子下面和嘴边,仔细的擦了好几遍,才开始洗脸。
反复洗了三四次,才绞干帕子擦了脸。他抬起左手,拢着脑后的乱发,右手拿着帕子去擦脖子后面。
擦好脖子,他又仔细的洗手,才绞干帕子擦手。
张红柳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见他洗脸洗得仔细,又去擦脖子,擦手,显然是个爱干净的人,心里的不喜去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