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弦嘿嘿两声,笑着拉张藤椅到他身旁躺下:“得了得了,老实说吧,大好的周末,不在家陪你的小溪妹妹,跑我这里来干嘛?刚刚你电话里还说要在这里登记间房住几天?又跟小溪吵架啦?”
符清泉脸色登时冷下来:“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肖弦离开杭州太久,也拎不清如今的情况,摸摸下巴问道:“上次去你家,听说……小溪交男朋友了?我最近忙呢,一直忘了问你这码事。”
符清泉微皱起眉,也不答话,等肖弦问得急了,他才无奈道:“算是吧。”
“什么人啊?”
“前些年阿粤介绍我认识的,他在nyu的师弟。”
“你介绍给小溪的?”
“嗯。”
“我kao!”肖弦立马跳起来,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情,“有你他妈这么给自己找小三的吗!”
符清泉不说话,满院里幽幽的绿萝,也在风中轻叹,这可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原来他以为,以为是真的可以放手的,当初做出那样的事,事后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当时是魔怔了。便是南妈有天大的过错,他又怎么能拿南溪来出气?尤其他还……他简直不敢想象,居然对南溪作出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来。
他不晓得那天晚上他都在想些什么,恨吗?当然,他恨她的母亲,更恨自己的父亲,原来舅舅们说“那对奸夫□”早就是老相好,他还不肯相信,努力地为父亲辩白,甚至为父亲那么快就续弦辨别。他总跟外家的人说,南妈妈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街坊邻居自然要帮忙,寡妇门前是非多,那都是三姑六婆们干的事情。即便爸爸和南妈妈以前认识,那又有什么过错呢?正因为认识,所以更要施以援手。至于父亲续弦,男人续弦又有什么过错呢……现在想起来,说那么多,无非是因为,他自己内心里,也希望和南溪成为一家人吧?
然而没想到事实的真相,如此丑陋,南妈妈从来都以孀居的寡妇自居,没料到那丈夫竟一直是存在着的。她不止是没有死老公,更不存在孤儿寡母无人照料之说,那婆家里明明人丁兴旺得很!
所有美丽的幻想,和睦的家庭,在那一刻都如大水崩沙般溃泻千里。
他的父亲道貌岸然,衣冠禽兽,她的母亲工于心计,蛇蝎心肠……
然而他竟把这一切都发泄在刚成年的南溪身上!
这是比父母们的行为更加不可饶恕的恶行,因为……因为这竟是他自己亲手做下的。
他不敢再见南溪,只好托肖弦去看她,他问肖弦南溪的近况如何,她答得天南海北的混不搭噶。他忍无可忍,问她南溪在学校里有无交男朋友,她说应该有吧,你妹妹长得那么贤惠,简直是男人看了一眼就想娶回家的那一型!他恨得差点七窍流血,这才被肖弦看出不妥来,毫无阶级友爱地拍手大笑“浸猪笼,浸猪笼!”
费尽心机,逼着南溪回杭州来,她表面上顺从着,暗地里却不晓得使了多少心思,拼命往外地的昆剧团考。幸亏她入门短,几次面试都没通过,又几次被他故意找茬绊在家里,她不敢让他知道她背地里这些小动作,只好忍痛偷偷的放弃掉。
三番四次地搞这种地下狙击战,南溪仍铁了心要走。加上父亲在旁边催促,他终于便灰了心,以为给南溪介绍个足够优秀的男朋友,嫁出去,一了百了。
彼此解脱。
纪晨阳他老早便认识,本科球友阿粤的师弟,考gre办出国手续那段时间,照阿粤的指点来找他帮忙办过事。这圈子里转几层同学或朋友关系便都是熟人,纪晨阳出身好家教好,难得没什么浮夸习气,不是那种天天在娱乐场所里泡着的公子哥儿。这一点不止他看出来,纪晨阳甫一回国,四方八路的人都伸长脖子擦亮眼睛,摩拳擦掌地要帮忙做媒。
谁知纪晨阳刚和南溪来往得密切些,他便先坐不住了。
肖弦幸灾乐祸地问:“怎么着,给自己找小三,什么滋味啊?”
符清泉白她一眼,什么滋味?那真是夜夜把自己放在炭火上烤,四肢百骸都烧得痛,痛得像被人活活拆出根肋骨……偏他的房间和南溪的挨着,夜里坐在阳台上,看那房里的灯光灭下去,就好像是,好像是她又一次背转身去,连让他看一眼,都嫌厌恶一般。
心里动过千百次的念头,不就是一道栏杆么,跨过去,跨过去她又能把自己怎么样?
她平素和他针尖对麦芒地吵,不也就敢私下里吵吵而已么?吵过了,一样要低眉婉转地向他示好,不为别的,只为她和她的母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他暗自里给自己打气,她心里当真就对他有一点点那样的心思么?
当真没有么?
自我暗示得多了,心里竟鼓起那股劲儿,那天看到她在阳台上向着山间远眺,林间雾霭蒙蒙,她穿着睡衣出来,仿若月下精灵。就和……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那天晚上一样,他一瞬之间清晰地记起他不敢回想的每一个细节,那天夜里她红扑扑的小脸蛋,颐指气使的神态,期盼又害羞的眼睛,还有后来软软糯糯的抽泣……
符清泉陡然彻悟过来,那时他做出那样的事情,不是因为恨自己的父亲,也不是因为恨她的母亲,更不是想拿她做报复的手段——也许所有这些都只是借口,为了掩藏他心底那不可遏止的冲动的借口。
他想要她,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时隔六年再次吻住她,竟然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那滋味,仿佛在梦里试练过百转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