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夕阳无限好”的情景。
符清泉长舒一口气,明白他今天的使命又已完成,此时此地,没有人需要他了。
医生嘱咐术后要严密关注病情的变化,观测血肿量的变化,监测病人血压心电等等指标,符清泉照他的介绍,该开病房开病房,该找特护找特护,该缴费的立刻缴费。
签单的时候不由苦笑,现在他在家里的功用,大概也只剩下这个了吧。
料理好所有后续事宜,从医院的窗看出去,东方已泛起鱼白,他揉揉太阳穴,心神恍惚了一阵,然后想起来,今天是中秋节。
该休息一下,然后去接南溪了。
他犹豫回家打个盹还是直接去南溪那里,踌躇片刻后直接驱车去南溪那边,丁看护这些日子清理了客房住下来,他便照旧找条毛毯在沙发上将就了。奔波了一夜,原该极疲惫的,偏偏脑子里那根弦总松不下来,翻来覆去也睡不实,最后刚培养出一点睡意,吱呀一声,门又开了。他睡眼迷离的,略眯出一条缝,原来是南溪从房里出来,穿着长袖长裤的家居服,扶着墙一跳一跳地出来,见他在沙发上,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急急解释:“我真的可以走两步的!”
符清泉累极,勉强挤出个笑容,南溪攀着桌子凳子橱架之类的障碍物跳过来,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问:“我吵醒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干嘛不睡好了再过来?”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符清泉抖抖唇角,算拉扯出个笑脸:“没事。”
“那……要不你去我床上睡会儿吧,老睡沙发不好。”
符清泉很听话地站起来,跟南溪进房换到床上睡,南溪挪挪步子准备出门,却被他牵住袖子:“小溪,陪陪我。”
南溪诧异地回过头,符清泉嗓音嘶哑,一脸的落拓颓唐,她坐到床边,微倾过身子问:“你怎么了?”
符清泉摇摇头,轻轻伸手环住她的腰,像甫出世的婴儿寻找母体似的,在她腰旁微蹭,良久后低声唤道:“小溪。”
“嗯?”
符清泉又没声了,圈住她的双臂却微微收紧。他想跟她说,今生今世他都会对她好;他想跟她说,以后绝不会再做任何伤害她的事;他想跟她说一切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誓言……他还想跟她说,所有那些他母亲所未得到的幸福、爱情和天长地久,她都会得到。
然而所有这一切他都无法诉诸于口,因为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南溪的母亲。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如果这样的情感是一种不孝,那就将所有的惩罚,都落到他一个人身上吧。
果然还是在床上容易入睡,符清泉很沉地睡过去,深眠了两个多钟头,睁开眼正看到南溪躬身在捣鼓些什么。他探过头来一看,原来南溪正把餐盘里的早点往小圆餐桌上挪。一碗咸豆花,拌着鲜脆的葱、掰成细丝的紫菜,还有一小撮虾皮;加上一小碟刀切、一碗白粥和几样小菜,是南溪最爱的早餐搭配。符清泉和她口味差不多,只是不爱吃咸豆花,换作了甜豆浆。南溪见他醒来,微微笑道:“赶紧起床来吃早饭了。”
这样的情景,明明很久已没有过了,符清泉却在恍惚之间,觉得南溪这句话,仿佛已在日日月月年年之间,重复过千百次。
他应了一句好,却不动身,反而握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他人也从背后圈住她,家居服的领口被他微微扯开,他的唇顺着颈窝向她唇边游移过去。那种肌肤相接的感觉,犹如层层的电火花在嚓嚓作响,他扶住她的脸稍稍掰向自己,顺着那些在脑中早已描摹过千百次的轮廓曲线抚拭过去,南溪轻轻的叫了两声“清泉”,责难、嗔怪的语气里又透着满满的无奈。这样欲说还休的语调,与其说是反抗,毋宁说是撒娇和鼓励,符清泉像被注入绵绵不绝的动力一般,立刻生龙活虎起来。
这一回的吻缠绵难分,像是要补偿他长久以来所未满足的心愿一般,他的眉眼唇舌,甚至于每一根手指的拂触,每一道掌心的温暖,对南溪来说都早已是致命的武器,令她一溃千里。她整个人都要瘫软在他怀里,偏偏他欺身过来时不小心碰到她的小腿,她轻轻地咝了一声,才叫符清泉如梦初醒一般,惶急地问:“压疼你了?”
南溪摇摇头,一张脸已红得跟催熟的桃子似的,符清泉懊恼万分,等确证没有触到伤处后,又一脸欲求不满地盯着她,最后恨恨道:“吃饭吃饭!”南溪忍不住闷头偷笑,符清泉稍事洗漱后,两人并肩坐在床边开始吃早餐,明明都一句话没说,空气里却盈满挥之不去的迤逦。符清泉吃完自己的那份,转头见南溪还在一勺一勺的舀豆花,忽然冒出一句:“我要吃豆花。”南溪张口结舌地瞪着他,看他虎着脸盯着自己那碗咸豆花,一副誓要和这碗咸豆花同归于尽不死不休的模样,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双手高端着送到他嘴边,只差没恭敬到举案齐眉的地步。符清泉却仍眉头紧锁:“我不喜欢咸的,一勺就可以了。”
那阵势,分明是要南溪喂他啊喂他啊喂他啊!
南溪心中悲愤无比,却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符清泉这才绽开笑颜,神清气爽地喝下那勺咸豆花,一点不喜欢的样子也看不出来。
符清泉环视四周,半晌后做惯决策似的宣布道:“最近我就住这里了。”
“啊?”
“啊什么啊?”
“为什么?”
符清泉转过脸来,觉得她这问题很不可思议:“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讨厌住那个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