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懂,”阮若弱知情识意,“实在是太不合礼数的行为,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改。”她言不由衷的做着自我检讨。
“我不是那个意思,”玉连城不由莞尔,阮若弱顿有满目生华之感。“虽然确实不合礼数,但能救回一条人命,礼数不礼数倒是次要了。”他竟然有这么一番见识,阮若弱倒真要刮目相看。
“只是姨父姨母生性古板,恐怕你回府后,要聆听一番训诫了。”玉连城原来是这个意思。
阮若弱好生感激,“谢谢表哥关心。不碍事的,大不了又罚我抄上三百遍《女诫》。”
看着他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上了,阮若凤顿然粉脸生霜。“三妹妹,你这回惹下的事端可不小,别指望这么轻易就能过关。赶紧回府去爹娘面前认错去吧。”
再转过头去看向玉连城时,她那满面的霜寒,倒像是遇上了朝日般化的一点痕迹都无,笑靥甜甜的:“连城表哥,那我们先走了。你记得有空来拿我做的锦囊啊!”
玉连城含笑点头。
马车达达的驾离,走出了好远,阮若凤还趴在窗头,遥遥望着玉连城的身影一脸陶醉的笑。阮若弱看着她这付模样,暗自在心里把“花痴”两个字翻来覆去说了八百遍都不止。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阮若弱在曲江池头“风光一时”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比马车跑得还要快。人还没到府里,阮老爷阮夫人就已经不知是从哪些三姑六婆的嘴里听到了事后转播,几乎没气得双双吐血。险些要把她打出门去。
“有辱门风,有辱门风啊!我阮氏一门,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阮老爷下面的话儿难以出口,气得一把胡子抖动不休。
阮夫人这个喂不熟的,一对紫玉如意都堵不上她那张嘴,在一旁落井下石。“真真是败坏门风,阮家世代清誉,算是毁在你手里了。二姨娘平时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二姨娘本就惴惴不安,此时再听上老爷夫人的几句重话,那眼泪嘀嘀答答的就下来了。一旁的三姨娘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她面有愧色的看了阮若弱一眼,悄然起身退出前厅。两个孩子已经被丫头们带回房去换衣服喂安神汤了,做母亲的一半为惦记一半为逃避的追了上去。
前厅里,阮若弱在孤军奋战。
她辩解道,“爹,我也知道当时的行为不妥当,但为着救人心切不得不出此下策。”她把玉连城的原话照搬过来。“救人一命,是胜造七级浮屠的事情。你们不夸我倒也罢了,就别再这种么上纲上线的批斗我行不?”一着急,管他们听得懂不听懂,把文化大革命的术语都用上来了。
阮老爷听得半懂不懂,却也能忖出不是什么服软的话,愈发生气了。“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当然是好事。但众目睽睽之下,你一个女儿家,如何能用出这种……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来。这实在有伤风化!”阮老爷子一番话说的吞吞吐吐,极不痛快。典型的那种晦淫晦盗的卫道士。
“可不是嘛,有伤风化之极!你倒还想着让人夸你,这上下,不要说没人夸你,只怕你已经迎风臭十里了。”阮夫人一张嘴能剜下人的一块肉来。
“若是单臭你一个也罢,可怜的是我们阮府一干人,恐怕也都得陪着你沦为笑柄。”阮若凤也来火上浇油。这母女俩都是一路货色,见人摔了不但不扶,反而拼命踩,恨不能踩得人永世不得翻身。奇怪,本是同根生,怎么就这么热衷于相煎急?
阮若弱被他们几个人围攻,唯一的同盟军二姨娘,除了会呜呜的痛哭外,半点力都帮不上。也罢,阮若弱本也就没指望过她派用场,能不添乱就万幸了。她以一对三,却毫不怯场。既然正面火力这么猛,干脆绕开打迂回战。
“爹,那你的意思是不能救了。任那小王爷死在那里,然后我们阮家再披麻戴孝的去替他守上七七四十九天灵堂,以谢他舍身相救两个弟弟的恩情。只是不知王爷王妃肯不肯领情哦!”
阮若弱这一炮轰出去,阮老爷阮夫人双双无言。真若死了静安王世子,他们担得起?怎么说也是为着你阮府的人捐躯丧命,王爷王妃若是悲痛失察,降下罪来,你还有闲心顾及门风,想想如何保命是正经。
看着他们俩个面面相觑,阮若弱乘胜追击。“爹,小王爷若是为着阮家的人而送命,这长安城里,我们如何还有立足之地?女儿我正是顾及到了这一点,这才含羞忍辱,豁出脸面舍了名声,把他救活过来。”边说边佯装垂泪,用帕子捂住脸。“女儿是一门心思为阮家着想,才肯这般牺牲。没想到竟被二老如此误解,女儿实在是委屈呀!”
阮若弱这个自卫还击战打得漂亮。以力挽狂澜之势,将“不知廉耻”四个字扭转为“忍辱负重”的光辉形象。大有“牺牲我一个,幸福一家人”的壮士断腕气概。如此这般,阮老爷还能说得出什么责备之辞来。哑了半天,方才低低道一声:“你也乏了吧?回房休息去吧。”
阮若弱闻得此语,便知胜局已定。一张俏脸藏在帕子里偷笑,二姨娘如蒙大赦,赶紧来拉着她回房。杏儿在厅外候了多时,此际陪着她们一同回房去。
回到阮若弱的闺房,二姨娘的眼泪珠子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若弱,今儿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我是阮家的女儿,为着阮家,我做什么都不委屈。”阮若弱口不对着心,纯属场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