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芳放下身段,投入他火热的怀抱,犹如飞鸟投入到深邃的山林里。
她蜷起双足,浸没在水深千丈的情海。沉下去,一直沉下去,懒得做任何反抗。
“你的脸,好烫。”李林熙道。她嘤吟一声,仰起头,把脸贴在他心脏那最蓬勃的部位。
流过洪荒的大河,仿佛变成了一马平川。
他循着温度,对着何芳的樱唇,低头很自然地吻了下去。熟悉的气息搅动着,交缠着,让所有的自我,都奄奄一息。
偶尔,有一两声夜鸟的鸣叫,带着渐弱的尾音,在河面滑过看不见的轨迹。水面的波光,粼粼地荡漾着曼妙的凌乱。
不需要任何动作,不需要任何语言,这样堪堪好。
反正,夜幕会遮盖一切,容纳一切。
他觉得,自己悄然潜入了李白的梁园,也可能这是贞观八年的大明宫。这里很空旷,没有其他的人。太液池畔,生死结也好,千千阙也罢,没人聆听那悱恻缠绵的长恨歌。无论是军中绿花许君宁,还是异域仙葩李冬,无论是魔界孽神刘小勇,还是跳梁小丑叶猴子,他没有瞥见任何人的影子。
好人坏人,都隐身在汉唐宫墙之外。
目下,心里只放得下何芳。
何芳的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致,纤尘不染,月上柳梢。她什么也没有想,碧波万千顷,清澈见底里。
初月一线。很是俏皮。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有些不舒服。”李林熙享受着爱情的柔情蜜意。爱情可以让每个人变成诗人。灵感在游弋,游弋的动线,一时攀上高耸的尖峰,一时探入风光无限的空谷。
他是王者。没有谁阻止他,没有人窥探。《春江花月夜》单曲循环着。
“端午节到来了……大河涨水啦……夏汛来了。”河水掀起的浪花,飞溅到他的鞋面,凉如璞玉。
何芳又嘤吟一声。
无疑,这更激起了他的万丈豪情。他既有李谪仙的豪放不羁,又有杜夫子的浓情厚意,挣脱所有的束缚,闪身没入大明宫中,在御花园深处,题刻着隽永的诗章,抒发着雄心壮志。
此处有惊心动魄,也有柔情万种。不知何时,他想引吭高歌,举杯邀明月,我歌月徘徊。
夏汛果然来了。一浪高过一浪,释放着恢宏的奔流,吞吐着岸边的柔柔的草叶。
何芳无力地叹息着,任由自己化身成那水藻的叶子,在似水的夜色中沉浮,直至最后,飘飘摇摇地着落在沉寂亘古的河谷里。
世界是浅黛色的。
夜鸟也睡去了。河的神,似乎在梦里浅笑。
李林熙收回心神,雕塑一般,一直握住何芳的手,犹如攥着梦的风筝线,有所不同的是,这是真实而有温度的。她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应和着波澜的起伏。又一阵过去,李林熙感觉到夜凉浸到肩头。他索性吻醒她,而后,放开胆子把她的身体抄起,沿着上河的石级,走到车边。他凑过去,用右手拉开车门,把她放在副驾上。又折回身,从那儿拿回坐垫,和何芳的鞋子。
坐垫被原样放好。
李林熙重新把她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抄起,满意的放到后座上。他是想让她躺得舒服一些,暖和一些,没有再做什么亲昵的动作。
“你要抱我去哪里,老公。”她的声音很缥缈,像是梦呓。
“哪里都不去。没你的地方,都是阡陌。”这是现代版的李白吗,或者是李白再世。何芳没有再说话,伸出玉腕绕过他的脖子,让他躺倒在自己身边,让诗意尽量栖久一些。
李林熙援手拉上车门。大河好似流回到远处去了,可能是汉,可能是唐。水腥味远了,波涛吮岸的声音也远了。
何芳却再也睡不着。经他这么一倒腾,谁还忍心让良辰在睡梦中安谧地渡过呢。本来,后座只有这么宽,李林熙为了不挤着她,特意躺到她的身下,用自己的半个身躯,垫着她苗条的身体。她的右手,自然的搁在他的身上。她像子夜下凡的仙子,灵巧地绕过坚硬的山石,赤足奔跑在柔软的沙滩上。
这儿安宁如画。唤醒的澎湃,排山倒海而来。
车子好似激流中的扁舟,载着一船月辉,在纤夫粗犷的号子声里渐入佳境。高峡出平湖。接着,水韵在排山倒海中悄然退去。
月辉奋力冲出了云霭,月涌大江,世界很宁静。
“我们之前说好的,明天得回省城啦,老公……”良久,何芳幽幽地说。她躺在他的身躯之上,感到特别真实,特别满足,也特别有安全感。
世界的确很大,本姑娘要求的,也就这么多。何芳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
从此,坚定不移。
“生活的高度,不是你看清什么。而是,你看轻什么。”她很喜欢这句话。
李林熙向来坚守诺言,很快就答应:“嗯!”
自己怀里的这个人,让何芳深深地爱恋,爱到痴迷。春花烂漫千万朵,撷得一枝慰平生。自己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只要这一朵,就拥有春天,就足够好。无论如何。
其它的,都是浮云,与我无关。
她环抱着他,如碧水绕青山,一派安详,一派和谐。
从此无心爱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