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像生煎秋刀鱼一样的滋味,又让他心里涌起巨大的不甘。他在回忆里搜索着蛛丝马迹,用以证明对方并非对自己无动于衷,他像一个反刍的动物一样反复品味着相处的每一个片断,夜色下的嬉笑,暧昧的眼神,还有,两具互相缠绕默契十足的身体。
覃珏宇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烙饼的同时,看似洒脱的池乔也不见得好过到哪里去。
异国他乡为什么会成为众多陌生男女邂逅定情的奇妙之地?那是因为脱离了原定环境的男女,像是去掉了一层枷锁出来放风的囚犯,在以往他们彼此被禁锢在自己的社会角色里,职业决定的阶层里,可是天高水远的时候,每个人心里边住着的小人儿都开始蠢蠢欲动。人,开始靠气味、靠本能去吸引和被人所吸引,这种动物性的求偶姿态在脱离了层层社会枷锁之后变得愈加明显。
比如说此刻的池乔,这个一步也不肯行差踏错,自以为清心寡欲的女人终于,终于在这个辗转难以成眠的夜晚,正视了一个事实,她对覃珏宇是有好感的。这种好感就像是致命的磁铁一样,在诱惑着她,她退一步,但又因为磁力被拉近三步。往常被她压抑在脑海深处的种种想法像被海浪一样吹翻在了岸边,斑斑劣迹,触目惊心,都在昭彰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她是喜欢覃珏宇的。好吧,或许,比喜欢还多一点。
这个念头或者说这个她迟迟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终于让这个看似精灵剔透实则后知后觉的傻女人彻彻底底地惊住了。她用枕头捂住自己的头,恨不得掩泪狂奔。
第二天,风平浪静。
第三天,风平浪静。
回程的飞机上,风平浪静。
下了飞机各回各家,依然风平浪静。
唯一,唯一不同的是男的脸色多了些故作的冷漠,女的神情带着不易察觉的心虚。
“我,可能,要结婚了。”元旦一过,前段时间还在相亲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资深剩女盛铁怡小姐就向池乔和托尼扔下了这样一颗深水炸弹。
一阵眩晕般的沉默过后,池乔先于托尼找到自己的舌头和大脑,然后忍受着余震的强波将两者连接起来,化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之后的终极一问:“谁?”
“我就是先跟你们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你们太过吃惊。”盛铁怡难得的有了一种欲语还休的羞态。
这还不够吃惊么?这还是两个月前被老妈逼着上交友网站的人么?这还是年近三十小姑独处只谈过一次恋爱方圆十里寸草不生作息规律生活死板性格孤僻天煞孤星的盛铁怡么?托尼和池乔已不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他们真的石化了。
“怎么我结婚这个事对你们打击很大么?我妈给我算过命的,今年肯定会结的,只是你们不相信而已。”
“我们相信地球毁灭,2012世界末日,船票已售罄,我们也不会相信你老妈每个十天半月就找各种半仙给你算的那些命呀!”托尼哀怨了。
“多久了?”池乔言简意赅直入主题,吃惊震惊是不能获取真相的,扎实的记者功底让池乔在关键时刻找回了一个优秀的记者应该具备的素质,标题和导语之后,读者关心的是真相!
“没多久。”盛铁怡斟字酌句,看样子不打算告诉面前这两位更多的讯息。
“闪婚?!”托尼再一次惊呼。
“也不算。”尊重事实,尽量不要误导读者,盛铁怡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慎重的答案。
“相亲认识的?”
“恩。”
托尼吐出一口长气,接着又提了起来,“现在相亲的效率这么高了?”
“你又不相亲,你怎么知道?”盛铁怡强势反击。
“高不高?胖不胖?做什么的?多少岁?哪里人士?有没有结过婚?有没有小孩?”托尼顺藤摸瓜,顺竿子直上,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池乔一直没有参与这种类似于“是或不是”的猜谜游戏,她跟盛鉄怡的关系要比托尼更近一些,所以盛鉄怡的婚姻大事情感动向,她要比托尼清楚一些,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冲击也就更大,第一她不想自己的好友因为逼婚的压力盲婚哑嫁,第二这个事情太过蹊跷,倘若盛鉄怡真是一个可以玩八分钟约会八天就闪婚的人,她也不会一直蹉跎到今天,这个妞儿性格内向,时不时还爱犯轴儿,她有点不相信“我要结婚了”这几个字会是从盛鉄怡嘴巴里说出口的,除非是她心甘情愿的。而向来就把人分为“在乎的”和“不在乎的”两种类型人际关系单纯得可怜情商不说是负数但至少肯定不及格的盛鉄怡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跟一个陌生人瞬间就变成了谈婚论嫁的关系。要知道她在盛鉄怡的世界里从不在乎的圈儿走到在乎的圈儿可是走了好几年。
一道模糊的思绪时有时无,但是她还是嘴快地说了出来,“那个男的是白西装?”
然后,盛鉄怡沉默。一段你来我往,是或者不是的猜谜游戏中止了。
从沉默变成了默认,最后三个人都沉默了。
白西装,真的还就是白西装,可怎么好死不死会是那个白西装呢?
白西装,好吧,他其实有名字的,叫佟阵。佟阵,现年32岁,跟盛鉄怡是老乡。在三年前,也就是在盛鉄怡正式进入28岁逼婚季的时候,她迫于母亲的淫威出去相亲了,据说对方是在上海工作的it精英,学历,收入,家庭都是相当的门当户对。有时候不得不说,虽然我们无数次地嘲讽各种相亲网站,电视节目,总觉得这是一场大浪淘沙的小概率事件,优秀的人不会去相亲,相亲的人又看不起不优秀的,在盛鉄怡人生第一次的相亲会上,她就真的遇到了那个人。这种小概率事件还真的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