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任何人,站在父亲的角度,恐怕也是失望透顶了吧?但我相信,他的儿子只是暂时的迷失了。他的一生被他的父亲屏蔽了很多诱惑和陷阱,所以他无法区分哪条路才是他真正该走的路。”任老爷子用深沉的眼光打量着苏紫,顷刻,他才开口:“苏紫,你会帮这位父亲把他迷路的儿子带回家的,对吧?”
离开是最好的结局(11)
苏紫受不了任老爷子的语气和眼光,她的眼眶里早就凝满了泪,只是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任老爷子的声音又在她的身后响起:“苏丫头,你已经让我失望过一次,千万不要再有第二次,千万不要。”冰冷的语言犹如刀锋,一刀刀刺痛苏紫的心脏,她习惯性地挺起脊梁,她所剩的力气只能支撑她走出这个门之前不至于倒下而已。
走出任家的时候,苏紫跟虚脱了一样,她无力地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许久许久,才爆发出痛哭。这世上可畏的不是尖酸恶毒的痛骂,不是歇斯底里的指责,而是一句句不带温度的暗讽,一刀刀不见血的凌迟。她看不见血肉横飞,却觉得自己已经尸骨无存了。谁受得到一个父亲的指责,谁背得起误人前途的责任?
苏紫被任老爷子这一刀刀软刀子割得伤痕累累,她想,假若是色责厉荏的痛骂,假若是极尽挖苦的刻薄,她还能挺起脊梁,无动于终,甚至还可以硬气地说,我压根就没想过要怎样。
任老爷子没骂她不识好歹,没骂她不分尊卑,没骂她不知廉耻,甚至还没有说她忘恩负义,他对苏紫的恨,对苏紫的失望,对苏紫的厌恶,那么明显,却不露声色,他只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她甚至连反驳,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她又从何申辩呢?她早知道的,早就知道的,只是不知道竟是这样的方式。
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身体里的泪都流完以后,她才想起,苏紫,你要去哪里?你能去哪里?
终于,她还是回到了那里。
临上电梯的时候,她竟有些留恋地看着小区里的那个花园。她看见曾经的自己坐在那里,发呆,大笑,牵着皮皮疯跑,原来,她还是快乐过的。
苏紫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打开了那道门,没有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打开,然后关上。
“你去哪里了?”房间里笼罩着一层烟雾,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出去随便转了转。”苏紫径直去了卧室。她打开抽屉,看了看自己放在里面的东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上次送你的戒指,你放在哪了?”
任之信走了进来,不知道她突然找那枚戒指干什么。“在我这边的抽屉里。”
苏紫翻出那枚戒指,非常俗套的样式。这样的戒指应该不会有人会戴吧?更何况任之信。这是苏紫唯一送给任之信的礼物。
离开是最好的结局(12)
她并非心血来潮。很长一段时间,她很迫切地想得到一枚戒指,一枚任之信送给她的戒指,不管是铁的,银的或是别的什么,只要是戒指,刚好套住她的指间的戒指。
她对戒指的渴望超乎寻常。人总是这样,越是把握不住的东西越想牢牢的拴住,比如说风筝,比如说爱情,比如说人心。戒指之于苏紫不过是心理暗示的结果。她买给自己,她没有想过。一个人送自己戒指,然后自己给自己戴在无名指上,那该是多么苍凉的姿势!她不,她不允许自己的寂寞那么明显。
于是,她只是那么偶然地,在地摊上看见了那枚戒指。她买了下来,并没有想过用这样的礼物去讨他欢心。她想,这是一枚男式的,由她来买下。犹如那个古老的契约,结婚的男女,由对方为彼此买来戒指送给对方。苏紫想,她完成了自己的契约,在她的心目中,属于她那部分的仪式已经完成。
只是后来,任之信发现了她手里把玩的戒指,“送给我的?”他的眼里掩饰不住的欣喜,她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更没有主动表示过什么,任之信看见了,欣喜淹没一切,他才不管这到底值多少钱,只要是苏紫送的,他都喜欢,他都当宝贝收藏。
苏紫把戒指收回了自己的包里,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轻松地笑了笑,“你有没有吃过伤心凉粉?”
任之信不明所以。
“在我的家乡那里,有一种叫伤心凉粉的小吃,可好吃了。要不,我做给你吃吧!”
“为什么叫伤心凉粉?”
“其实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会有一个典故,或许这凉粉背后也有一个伤心的典故。但事实上,因为凉粉很辣很辣,边吃边流眼泪,但由于太好吃了,所以流着泪还要继续吃。所以才叫伤心凉粉吧!”
明知道会受伤,会流泪,还是要继续,还是要让自己五脏俱焚,挫骨扬灰也甘之如饴,原来爱情的滋味跟伤心凉粉竟是一样的。
离开是最好的结局(13)
那一天晚上,任之信被那一碗淋满了小米辣和秘制辣酱的伤心凉粉,辣得说不出话来。苏紫笑着说:“好吃吗?”脸颊上是两道泪痕。
“你比我还不能吃辣啊?”任之信见她辣得两眼通红,眼泪簌簌地掉,还不停地吃。
“听说男人忍耐力要强一些,我忍不了,所以才流泪的。”苏紫又笑了,辣椒吃进胃里,翻江倒海地疼,全身上下起了火似的,但这团火还是扑不灭她心底的绝望。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她的爱情,没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