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也就好了。
可今天,她在街上与他偶遇,夜里他便突然来了电话,她说不清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如果他早几日给她电话,甚至就是昨天,她也会感到他仍是记得她的,仍在关心她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是现在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号码,只让她觉得疲惫。
电话被接起来了,最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之后,孟建先开口:“小凡,最近过得好吗?”
她原本想说“还行”,但说出口的却是:“挺好的。”
“你看上去是很好。”他答她,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你的新男友?”
余小凡无声地咽了一口气,觉得胸口某一处被钝物打到一样的感觉,令她呼吸困难。
他这是要做什么?离了婚的丈夫发现前妻身边有了男人,过来质问她的私生活?或许下一句他就要说“才两个月而已,你就熬不住了?来不及地找下一个男人了?”
孟建没有等到余小凡的回答,也可能是觉得她不会回答了,就自己说了下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你,现在很多男人对离婚的女人都很随便,总之,了解一个人光看表面是不行的,尤其是长得好的,你要看清楚。”
“孟建。”余小凡突然出声打断他,声音里许多僵硬:“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他像是看到她想要挂电话的动作,突然声音急切:“小凡,我是关心你!”
余小凡顿了一下,答他:“谢谢,再见。”
说完便按了电话。
留孟建立在街头,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单调的“嘟嘟”声,一个人呆立了许久。
他想不到余小凡竟会以这样的态度对他,是,他们离婚了,离婚以后,他过得并不好。他一个大男人,习惯了有女人照顾的日子,骤然与妻子分开,又要照顾一个身体不好的老人,怎么可能过得好?
更令他无法说出口的是另一件事。
就在一周之前,母亲从老家找来一个女孩,还让人家在家里住下了。
他原本以为母亲找来的是一个照顾家务的人,他工作忙碌,老人身体不好,家里有个全职保姆也是必须的,便没有反对,没想到来的竟是个年轻姑娘,寡言少语一脸羞涩,据说还是他们家远亲的孩子,不但买菜烧饭,就连他的贴身衣物也一并拿去洗了。
他极其不习惯,私下与母亲商量,要她给提醒提醒,没想到母亲的回答却是:“你不觉得晓梅不错嘛?人踏实,对我们娘俩都挺体贴的,又不多话,这样的女孩现在哪里去找,你多留意留意她。”
他听完如同被惊雷打中,当场声音就不对了。
“妈!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林建旭奇怪地:“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离了一次婚就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妈,看着这辈子为他付出最多,也让他最觉得亏欠的女人,是她辛苦劳作变卖家产将他送出国去,是她咬牙苦捱孤独数十年让他有了今天的一切,也是她,葬送了他的第一次婚姻,而现在,她将一个陌生的女人找到家里来,放在他身边,还要他多留意留意。
难道她真正的意思,是要安排他接下来的人生?
就在那一刹那,孟建在自己最尊敬与亲爱的母亲面前,感到无穷的寒意与恐惧,他无法继续面对母亲的目光,仓促说了句什么,转身就出了家门。
但出了门之后,他才发现自己除了公司之外竟是无处可去的,他在公司里熬了一整天,对母亲说自己突然要到外地见客户,只是不想回家。
晚上他睡在办公室里,沙发很硬,他睡得并不好,而且做梦了,梦见余小凡,梦里还是他们新婚的时候,她像个顽皮的孩子那样躲在卧室门后吓他,他知道她在那里,故意不拉门,总是她憋不住,率先从门后跑出来,一直扑到他的背上,还要抱怨他。
“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
他就背着她,回过头去对她说:“因为我知道你会跑过来的,看,你不是来了?”
但是这一次,他等了又等,她却一直都没有来,一直到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奔过去拉开卧室的门,才发现那后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地灰尘,什么都没有。
这样一个梦,竟让他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就去摸电话,想要打给余小凡。
手指碰到键盘,他的动作就停滞了。
离婚以后的这些日子,他再也没有联系过余小凡,不是不能,是不敢。他怕听见她的声音,也怕知道她的近况,如果她过得不好,他会很难过,如果她过得好……她又怎么可能过得好呢?没有他,只靠余小凡自己,她又怎么可能过得好?
他这样想着,放在按键上的手指就慢慢收了回来。
没想到这天中午,他就遇见了她。
纯粹的偶遇。
他与几个客户走在路上,隔着马路,看到余小凡。
她穿着一身新绿色的春装,像是瘦了些,腰身窄极,散着的裙摆被风吹起来,裙边擦在她身边男人的腿侧。
那男人是高且英俊的,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余小凡笑得极开心,白净的一张脸,容光焕发。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街对面的有一个人在注视着她,没有注意到那个人,是他。
等她顺着那男人的提醒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心中升起的异样沉重的感觉,就像是要把他按在地上。
离开了他,她竟可以过得这么好,余小凡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失婚的女人,她比在他身边的时候更有光彩了,这种光彩从她的笑容里投射出来,令他无法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