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牌就在自己套装的口袋里,苏小鱼低头去摸,手指有些抖,摸来摸去都没有,她渐渐动作急促,脸都涨红了,那中年服务生已经将汤仲文的大衣送过来,看到她的样子稍有些疑惑,又不能多问,最后低头让开去,站到侧边假装整理衣服。
“在这里,别找了。”耳边有声音,当然是汤仲文,就在她身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白色的小卡片,又直起身来,肩膀擦过她的,很温暖。
“谢谢。”她仍是没有抬头,声音很闷,他也不多说,将号牌交给等候在一边的服务生,接过她的风衣之后再回身。
“穿上吧,外面冷。”
外面果然很冷,风声呼啸,穿过她的身体,刺骨寒凉。
苏小鱼一直都没有抬起头来,双手插在口袋里,低头往地铁入口的方向疾走,路上行人并不多,陆家嘴的宽阔大道,双向八车道,人行道整齐的白色在眼前绵延,单调整齐,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绿灯闪烁,但她恍若未见,肩膀突然被人握住,然后是有力的一带,她去势未消,整个人都被带得往后仰去,后背碰在他的胸口上,沉闷的一下。
喇叭尖锐,雪亮灯光闪烁,一辆车快速地从她身前掠过,带起一阵旋风,然后是更多的车辆,寒风中呼啸而过。
“小心!”汤仲文万年不变的声音里终于带了情绪,略有些紧张的两个字。
金融区路灯明亮,四下大楼更是灯火通明,整条大道辉煌璀璨,苏小鱼的脸在这样的明光中无所遁形,之前摸索号牌时一瞬间的涨红早已消退,惨白脸色,眼眶却憋得通红,瞳仁上水光充盈,颤巍巍地好像随时会漫出来。
不想让人看到这样的自己,但又说不出话来,苏小鱼最后伸出双手,徒劳地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心跳仍未平缓,他在宽阔大道的中央沉默地看她,冬夜天幕高远,身侧车流滚滚,没有人为了这样渺小的一幕稍作停留,只是觉得难过,不知道是为她还是为自己,最终叹息的还是他,握在她肩上的双手紧了紧,慢慢开口,声音低沉。
“想哭就哭吧,勉强自己总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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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冷风呜咽,车声呼啸,她突然放下双手看他,说,“不是的,我没有勉强,没有!”
苏小鱼脾气好,平日里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从未见过她这样,被逆撩过毛的猫一样,抗拒戒备,声音都是犟着的。
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汤仲文一愣,红灯跳转,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扭头去看路的那一端,接着开口与他道别,转身就走,步履匆匆,到后来几乎是小跑起来,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
地铁入口就在横道线另一头,风很大,稀疏的几个行人都与苏小鱼一样地埋头向前,宽阔车道两边的车辆整齐地一字排开,大灯闪亮,沉默地等待通行灯的再一次翻绿,风声里几乎听得到那些发动机焦躁不安的轰鸣声,
她步子迈得大,这么长的一段距离也不过用了十数秒,跨上街沿的时候也不回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路灯直射路面,街沿上就相对暗些,灯光从地铁入口内投射出来,只照到那之前的一小片地面,想一鼓作气再往前迈步,但身后突然有雪亮灯光扫过,然后是其他行人的小声惊叫。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本能地转过身来,红灯还未跳转,但路面上竟然有一辆车从侧道插出,用极快的速度在寂静路面上划了一个大圈,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贴着街沿刹车停下,就靠在她的身侧。
这样惊险的一幕,苏小鱼再怎么心神不宁都被震住,再加上眼前熟悉的车子,深夜里仍是耀眼夺目,第一眼就让她动弹不得。
车门被从里推开,苏雷的脸露出来,看着她说话,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小鱼,上车,外面冷。”
他的声音并不高,句子也简单,但她竟觉得凉,脚下像是自己生了意识,立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周已经有人好奇地张望过来,他皱眉,又说了一句,“小鱼,别赌气,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他偶尔会用对孩子一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每一次她都感觉甜蜜,但今天听在耳里却觉得难受,其实是不快活,心里闷,想大声叫出来,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又做不到。
等不到苏小鱼的反应,陈苏雷终于放弃等待,转过头去,准备下车。但身侧突然一沉,是苏小鱼,就在他一转头的时候,自己拉开门坐了进来。
不是能停车的地方,她自觉地拉安全带,手指抖,不知是不是因为冷,简单的一个动作居然第一次还不成功,然后手背一暖,是他伸手过来,按住她的,轻轻的一声“咔嗒”,终于合上了。
这动作熟悉,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她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动了动嘴唇,他已经收回手发动车子,又侧脸看她,眼里墨色浓重,依稀带着点晕开的痕迹。
陈苏雷开车一向速度很快,这晚尤其霸道,宽阔大道一掠而过,两侧风景瞬而消失,苏小鱼在这数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回望了一眼,大道中央的安全带上空无一人,刚才她与汤仲文的对话仿佛是一幕幻景,再不得见。
3
“去吃点东西?”车子驶入隧道之后前后车流密集,速度渐渐慢下来,陈苏雷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肚子空了很久,但苏小鱼这时候却不觉得了,沉默地摇头表示拒绝。
他看她,一眼而已,再开口的时候仍是望着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