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小鱼,你在哪儿?干吗呢?”
午夜,那头又是个只和她吃过一顿饭的男人,这样的一个电话,她作为新时代的女性就应该立刻义正辞严地反问回去——先生,你知道现在是几点钟吗?
可是那声音落到耳里的一瞬间,她的耳廓竟不自觉地泛红了,心跳加快,又没来由觉得快乐,两杯红酒以后的效果。
完了,她好开心,他打电话给她,她真的好开心。
街道清冷,来去的多是亮着顶灯的出租车,苏小鱼答了几句之后就站在街沿上握着电话不动弹,跟她聊天的司机还在等着楼上的客人下来,倒是热心,一转头看到自己公司的空车就替她叫下了,还伸头招呼,“小姐,有车了,要不要啊?”
“啊?”眼前的小姐如梦初醒,完全不在状况内,他看得奇怪,正想接着再问一句,后头又有车斜插过来,车身墨黑,低矮晶亮,线条刚硬,一闪之后便贴着街沿停下了。
上海这个地方,夜半之后就会突然冒出许多难得一见的好车来,空阔高架上穿梭驰骋,速度惊人,白日里根本无法想象的景象,司机大叔开了多年出租车,到底是见过点世面的,但仍是被面前这辆镇住,盯着它不自觉地目眩神驰,要说的话都忘了。
苏小鱼也在发愣,对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陌生的车子,车门被推开,的确是陈苏雷,清冷午夜,他衬衫外居然只套了件薄薄的背心,衬衣袖口翻起,更显得年轻,坐在车里对她笑,“上车吧,外面冷。”
这是她第一次坐进一辆真正的跑车内部,座位很低,双腿几乎要平伸在前方,车厢里很暗,只有面前复杂的仪表盘一片光亮,繁星似的在眼前平铺开来。
在这个男人身边总有些不在状态,苏小鱼好不容易拉下保险带之后居然还找不到插孔,正窘着,手背上突然一暖,是他的覆上来,也不说话,抓着她的手轻轻按了下去,“咔嗒”一声合上了。
她从没想过与另一个人的身体接触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震动,掌心里瞬间滚烫一片,指缝都腻了,仓促抬头,他却已经坐正,慢慢收回手,慢得明显过了,声音还是笑笑的,就说了两个字,“坐好。”
什么?她没听明白,但是眼前静止的景物突然飞一般掠起,启动时澎湃的后座力将她猛地推到椅背上,吓坏了,她全身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不要尖叫出声,双手死死抓着椅垫,手指都掐进皮面里去了。
这么快的速度,他居然还有闲暇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声朗朗,整个车厢里都仿佛有回声。
……
笑完他倒是把速度慢了下来,午夜,高架空荡开阔,弧形柱灯两侧辉映,一路都是幻彩流光。
惊魂未定,苏小鱼哪里顾得上欣赏,勉强镇定了一下才开口,“你上次开的不是这辆……”
“嗯,这辆闲得久了,偶尔遛一下。”
听上去像是遛狗……苏小鱼听完默默。
“加班?这么晚才从公司出来。”
“嗯,这个点不算晚了,还有些同事在公司忙着呢。”
陈苏雷一笑,“这就是投行了,女人当男人用……”
“男人当牲口用。”苏小鱼接得快,说完自己笑起来,捂着嘴,杏核似的眼睛亮晶晶。
他这次眼光在她脸上停驻的时间稍长了一点,“不觉得累?这么算下来,一天至少要工作十几个小时。”
“还好,有目标就不觉得累。”说到这个苏小鱼就振奋,小拳头又握起来了。
“目标?”
“你不是知道?”
他点头,“赚钱,还房贷,还完了再买,再还,对吧?”
“嗯!”苏小鱼用力肯定,换来他的笑声,心情大好的样子,笑完侧过头,看着她开口,“说得好,我喜欢。”
他说喜欢,明知是玩笑,但她却因为那两个字愉快,忍不住嘴角上扬。
“饿不饿?我们去吃宵夜。”
“这么晚……”苏小鱼为难,低头看表,十二点都已经过半了,想拒绝,又舍不得,矛盾得很。
“很快,吃完我送你回家。”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又补了两个字,“坐好。”
有了前车之鉴,她这回条件反射了,听到那两个字之后立刻一手抓住门侧把手,另一手直接揪住了保险带,一声轰鸣,黑色的车身又贴地飞了出去,讨论到此结束。
马来人开的餐厅,古北公寓楼底层,这个点居然生意好到不行,门口停满了一溜好车,走进去灯火通明,每张桌子都坐了人,三两朋友边吃边聊,甚至还有一个人出来吃东西的,叫一煲明火白粥,一边翻杂志一边笃悠悠吃着,看得苏小鱼两眼发直。
陈苏雷明显是这里的熟客,一进门说马来英语的老板就很高兴地迎上来带座,硬是拆开了两张拼桌,为他们在沙发边找了个好位置,两个人还讨论了一会今天的时鲜蔬菜以及新进海鲜,老板娘在旁边乐呵呵记得起劲,还时不时好奇地瞄一眼苏小鱼,害得她只想把脸埋进菜单里去。
没有半夜吃东西的习惯,她最后只要了一碗粥,尝了一口才知道人家生意这么好是有原因的,简单的白粥都煮得美味无比,米粒香甜,一粒粒从舌尖滑过。
“这个不错,尝尝看。”陈苏雷的声音,一抬头那一筷已经到了嘴边,他动作自然,她又愣了一下,一不留神就已经到嘴里了,是一块春笋,腌得青嫩爽口,她却吃得脸颊都红了,头都抬不起。
对面有声音,“为什么那么喜欢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