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说什么哪!我说了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别这样好不好!”心里难过,苏小鱼终于叫出声来。
说完她就站起来,转身往外走,经过客厅的时候在爸爸面前停下,又用力把话重复了一遍,“爸,你也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爸爸没抬头,愣愣看着眼前的电视机屏幕,苏小鱼随手开的外语台正在播新闻,播音员语气严肃,屏幕上全是骚乱镜头,报道菲律宾的反政府武装,然后镜头切换到纽约,人群嘈杂,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苏小鱼满心烦乱,哪里会仔细去听,耳边全是暴动,骚乱,然后是破产,萧条,危机,失业之类的名词,这时候听到更让她头疼,索性不听了,大步走到门边,套上鞋就走。
菲律宾暴乱、美国人失业与她又有何干?就算世界末日了,也等她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
陈苏雷的这一天,日程排得非常满。
凌晨的飞机到上海,回到公寓之后洗了个澡,然后稍微睡了一会,他常年睡得少,两个小时之后自然醒了,一睁眼窗外只是天光微露,时间仍是早。
其实他最近都过得忙碌,虽说从去年年底就宣布不再接手任何新项目,也回国安顿下来,但总有层出不穷的所谓老朋友以为他是看好国内市场才回来的,带着这样那样的关系找上门,雄心壮志地拿着一份项目计划书就开始在他面前指点江山。
他当然是一概拒绝,那些人离开的时候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投行传奇陈苏雷,竟然在这个弯腰就可以捡钱的时代看空一切,有钱不赚,简直是疯了,匪夷所思。
其实他们都错了,他仍在投资,只是与其他人所作的相反,他从去年年底开始就在各国市场卖空,又把自己在美国的资产大量兑现,通过各种渠道转移到亚洲。
市场最好的时候卖空,连他在美国最亲密的多年合作伙伴都不能理解,争执多次没有结果,最后愤而拂袖而去,丢下一句话。
“陈苏雷,这次你输定了。”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刚搁下电话,那头仍是同一个人,时隔一年,声音都苍老了许多,挂上电话前说的是,“苏雷,bl倒了,你赢了。”
他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但预期之中的结果来得这样快,他仍是有些感慨。
一切顺利,其实这时候他该庆祝一下的,至少开瓶酒,可惜无人分享,一个人总有些无味。
放下电话之后他走到窗边坐了一会,桌上的电话不停的响,邮箱里信件到达的提示声接连不断,恍惚有错觉,好像自己还坐在纽约的办公室里,刚刚得知一个收购案的最终结果,突然觉得很空洞,拒绝与任何人联系,独自坐在窗台上往下看,看着热烈阳光下的奔忙世界,永无止息的情景。
真的会永无止息吗?盛极必衰,到底是走到头了,他也不是什么预言家,只是很早以前就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是可以永远的。
不要说永远,就连长久,他都很久不信了。
电话铃还在响,他站起来去接,顺手按了电视遥控,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激动,他平静地听着,眼睛看着屏幕,n的直播,场景是纽约,刚刚得知自己所在的公司已经破产的bl员工鱼贯走出大楼,抱着纸箱的男人对着镜头沉默地竖起中指,旁边已经有人举着纸牌开始抗议,纸牌上字体粗大,只用四个字母表达愤怒,直接了当。
到底是美国人,发泄起来也这么简单。
不知道bl在中国的分公司会何时公布消息,不知道苏小鱼会怎样反应。
那三个字从脑海中跳出来之后他自己也楞了一下,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他很少被人拒绝,而且又是因为很莫名的理由,不过强求并不是他的习惯,算了也就算了。
苏小鱼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孩子一样,却是个不做梦的孩子。他竟然在她退缩之后才发觉这一点,不做梦是个好习惯,但这样胆小,真没想到。
或者就是这点矛盾自己才会被她吸引,一个现实的孩子,又那么聪明,凭着只鳞片爪就知道他是怎样的男人,的确难得,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够明白他,说不定能够并肩与他走很久。
可惜她不要他。
电视上的画面还在继续,手指在电话上滑动,苏小鱼的名字和号码跳出来,安静地亮着,慢慢暗下去,又亮起来。
他又是怎样的男人?只是不想承诺不切实际的东西,不可能长久的东西还要承诺,那才是真正的欺骗。
那个名字还在眼前,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她是有些怕他的,被亲吻的时候会哭,反复问他,“苏雷,你喜欢我吗?”,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眼里都是失望,以后就不肯再见他。
是可惜的,不过强求并不是他的习惯,算了也就算了。
这么想着,身体却做了不同的反应,手指一动,那个电话已经被他拨出去了。
……
一路上眼前晃动的都是爸爸妈妈的苍老面容和绝望眼神,苏小鱼走进熟悉大楼的时候根本是神思恍惚,以至于对楼下大厅里异乎寻常的热闹毫无所觉。
很奇怪,公司前台竟然没有人,习惯了前台小姐的微笑,她立在那里到底疑惑了一秒钟。
走进办公区之后就更是反常,还早,但这个地方一向都是24小时忙碌不堪,今天却安静若死,每张桌后的熟悉面孔上表情呆滞,有些人木然坐着,有些人已经在低头整理东西,地上堆着纸箱,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