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没有人,下降时安静无声。终于只有她一个了,苏小鱼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手指一动就想打出去。
熟悉的号码设定的是单键拨号,她突然害怕起来,又一指按断了这个电话。
拨给他,然后说什么?说我得到了sead商学院的入学资格?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前任boss汤仲文的推荐?
汤仲文……
这三个字让她太阳穴突地一跳。是了,她现在该找的人并不是苏雷,是汤仲文。
她不想自作多情,但汤仲文之前的种种表现太过异常,再加上这个推荐,她要是再假装一切都是空气,那就太假了。
想到这里,苏小鱼再次低头按键,电话接通时电梯门正好向两边滑开,汤仲文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她耳中,仍是连名带姓的三个字:“苏小鱼。”
很巧,此时的汤仲文刚刚结束在嘉里中心的一次会谈,这个电话拨进来时他已经走在地下车库里。低头看到号码,他突然地停下脚步,走在他身后的范闻正与助理讲话,也没提防,差点儿撞上他,接着便听到他说出的那三个字。
习惯了自家兄弟因苏小鱼而偶尔发作的异常状态,范闻苦笑着摇头,拉着助理继续往前走。
苏小鱼在电话里说得很简单,就问了一句:“文森,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见面。”
他说“好”,只是自己在嘉里中心附近,回到浦东还有一段时间。说完才想叹息,又在心里对自己一讪。
她却没觉得他异样,立刻答了他:“那正好,我也在附近,现在这过来,等会儿见。”
苏小鱼的穷人的自尊
穷人的自尊就是,明知要不起,却说是我不想要。
——苏小鱼
1
久光后街,任何时间都是人潮熙攘,车流密集,等待进入shoppgall地下车库的各色车辆沿街排成长龙,挪动速度缓慢。街边是整排的各国餐厅,下着些微寒雨的午后,临窗一层白蒙蒙的雾气,里外两个世界都是模糊的。
苏小鱼到达ffeebean的时候汤仲文已经在了,独自靠窗坐着。就这么一点儿时间,他居然仍在工作,低头看着掌上电脑,沉默的侧脸,衬着窗上的那一层模糊白雾,更显得五官深刻。
她在来时的地铁上想好了许多问题,走过去的时候脚 下却开始迟疑退缩,突然不想再往前走,很想转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汤仲文的视线范围。
来不及了,他已经看到她了,在对她点头。
两个人面对面之后的第一名话是汤仲文说的:“要喝什么?”
她刚才心神恍惚,居然忘记叫东西喝,想站起来去柜台,他却先她一步,立起身低身看她,又问了一句:“要喝什么?”
她被动地仰头看他,来不及说话他便替她决定了,“巧克力吧,等一下。”
他说完便转身,苏小鱼唯一能做的就是望着他的背景发呆。汤仲文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其他人带来很大的压力,收银台的小姐与他说话时有些紧张,最后还找错了钱,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苏小鱼都能看到她耳根都红了。
她也一样,一直是有点儿怕他的,她至今都能够清晰地记得他第一次对她说出deadle这个词时的压迫感,那种感觉太强烈了,以至于以后她与他所有的交流中,都不自觉地小心翼翼。
他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那个有着完美主义强迫症的工作狂,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确定的。那么他呢?一直以来,究竟是怎样想她的?
没时间想太多,汤仲文已经走回她面前,坐下时把手中那个银色的号码牌放到桌上,就在他咖啡杯的旁边。
那杯咖啡是满的,杯沿雪白,一丝线喝过的痕迹都没有,苏小鱼开口的时候眼光落在上面,好像那是一件多么值得一看的美物。
她的第一句话是:“文森,谢谢你的推荐。”
隔了数秒才听到他的回答,只几个字:“不用谢我!”然后终于伸出手,端起了那个咖啡杯。
眼前的目标凭空失去,苏小鱼的目光却没有随着那个咖啡杯上移,仍留在空荡荡的原地。她沉默了。
他也不说话,等她。
这个ffeebean里永远都很满,身边充满了谈笑私语,一片嘈杂,唯独他们两个安静如斯。小姐走过来送上巧克力的时候着实迟疑了一下,放下之后收起那个银色号牌,倒退着走了,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透明玻璃杯里的热巧克力,颜色很淡,苏小鱼伸手去捧,隔着厚厚的玻璃,热度一点儿一点儿地传到掌心里,低头喝了一口,果然是淡的,与她习惯的浓郁味道天差地别。
她原是有无数的话想说,只这一口便被冲得淡而无味,心里混乱,没想到他应得那样快。自那个可怕的雨夜之后,她也模糊的感觉到他对她的一些不同,但每次想到最后都觉得自己可笑,不愿深思,现在想来,或者是她潜意识里根本不愿多想那个可能。
她这一路都关着心,蒙着眼,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她又不是真瞎,再这么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她便暗暗地吸了口气,开口继续:“文森,我真的很感谢你的推荐,但我希望你做出这个推荐是因为我值得sead,而不是其他原因,否则的话对所有人都不公平,对我也是,对不对?”
她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仍没抬头,耳边听不到他的回答,几秒以后看到那个白色的瓷杯被放回原来的位置,与桌面接触时轻微的一声响。
她的心跟着这声音一起跳了一下同,再努力了一下,苏小鱼强迫自己把眼睛抬起来,看着汤仲文张口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