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种镇定如常的声音对她说话,说“出了点事”的时候,就像在说“下午要开个小会”那样。
她那根叫做“尽己所能做好每一秒的工作”的神经被吊起来了,立刻回应,“好的,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他过了一秒才说话,大概是抽了一口烟的关系,只说,“去买些吃的吧,我饿了。”带一点笑的,亲昵的,倒像是问她在讨要些什么。
董知微拿了钱包,匆匆下楼出去觅食,一路上还是有许多人注目于她,但她尽量地忽略那些目光与私语。
如果这是她与他在一起所要付出的代价,她要提醒自己习惯这一切。
董知微最终提着两只沉重的食盒上了顶楼,电话又来过了,背景声换到了空旷而带着水声的地方,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又去了顶楼的游泳池。
老陈站在游泳池玻璃门的外面,看到董知微没有露出半点诧异,只对她点点头,还笑了一下,目光亲切又鼓励。
董知微仍旧记得上一次老陈在酒店地下停车库里那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以及他对她的质问——那算是质问吧,质问她为什么要躲着袁景瑞,为什么不相信他。
她那时斩钉截铁地回答他,袁景瑞没有喜欢她,一切都是误会,但是看看现在……
董知微觉得自己从没有像最近这样,频繁地脸红过。
泳池边没有一个人,水花飞溅,袁景瑞从另一头游到她面前,从水里冒出头来,将手肘搁在泳池的边缘跟她说话。
“你来了。”他简单地道,头发和睫毛都在滴水,笑着,露出白色的牙齿。
她蹲在泳池边,不知道为什么单是这样彼此看着就会这么高兴,开口问他,“不是饿了吗?还游泳。”
他示意她往后退一点,然后利落地从水里跳了出来,抓起扔在一边的毛巾,并且在转身时亲了她一下,不顾她小声的抗议。
董知微无奈地发现,在这个男人身边的时候,诸如“别这样”“被人看见”或者“这里会有别人进来”此类的话会变成她的口头禅。
袁景瑞擦干身体,穿上毛巾衣,又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这才说,“想找个安静地方想点事情。”
泳池边有桌椅,他们就坐在一起吃了起来,董知微对袁景瑞的口味是很了解的,这个男人是传说中的肉食动物,吃东西是无肉不欢的,因为平时应酬与酒宴太多,对那些原料昂贵程序复杂的功夫菜反倒不感兴趣,家常菜是最好的,又因为小时候跟她一样是在弄堂长大的,喜欢吃的东西也差不多,很好喂。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很好喂这个词来,好像袁景瑞成了她负责的某种小动物,或许是因为爱让他在她的眼里变小变简单,董知微这样想着,尽量不让自己回想过去自己也曾经那样心甘情愿地照顾另一个男人。
他们眼中的是与非(2)
袁景瑞明显很满意董知微所带来的饭菜,吃得很快,还用筷子夹菜给她,“多吃点肉,别像鸟一样只吃素的。”
她把那块红烧肉埋进饭里,让肉汁浸透它周围的米饭,辩解着,“我没有只吃素的,是你只吃肉,不吃菜,这样是不对的。”
在国外的时候,她亲眼见他吃起西餐来顿顿都是一大块牛排,蔬菜沙拉一口都不碰,就连牛排旁边点缀的唯一的一根绿色芦笙都不吃。
他又夹起一块红烧肉,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那样,“我妈烧得比这个好。”
董知微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一筷子青菜放到袁景瑞的碗里,“我知道,阿姨红烧肉烧得特别好。”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并且在她的注视下将拿筷子青菜吃了下去,“你怎么知道?”
“我吃到过。”她并不隐瞒,“阿姨让我去家里,我们一起吃过一顿饭。”董知微想说,还遇到了陈雯雯,但她又转念想了一想,并没有把这后半句话说出来。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关于过去要尽量记得所有的快乐,忘记所有的不愉快,这是她做人的基本原则。虽然那次陈雯雯的出现算不上什么不愉快,可她本能地不太想再提到她。
小气吗?或许,可那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本能。
他笑,“我知道,知微,我妈喜欢你,特别喜欢。”
她微红了脸,低头用心吃饭,含糊地说,“恩,阿姨人很好的。”因为不想他继续这个话题,又反问,“你刚才在电话里说出了点事,出了什么事?”
“哦。”袁景瑞用一种才想起来的语气回答她,“没什么,张家兄弟冒头了,今天早上我收到律师信,他们正式起诉了我。”
董知微对张家兄弟的印象,仅限于仅有的两次不期而遇,第一次是在饭店的包厢里,他们突然地闯进来,带着酒气,对袁景瑞破口大骂;第二次还是在餐厅里,她与齐丹丹在一起吃饭,看到张大才带着几个女人走过,并且听齐丹丹用嗤之以鼻的口气描述他们兄弟俩。
但她也知道,这两个人对于成方来说,一直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而现在,这个隐患终于爆发了。
张家兄弟对于袁景瑞的起诉以及对成方股权的争夺很快就成了最新最具有爆炸性的财经新闻,几乎所有财经类的报刊杂志甚至是几个门户网站都用极大的篇幅详细地追踪报道了这个消息。
张家兄弟提出当年他们与程慧梅签署的那张遗产再分配协议是无效的,并且他们也没有享受到协议上相应的补偿,据此要求法院改判,拿回属于他们的成方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