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如同利剑,一把刺穿她心头的防罩,她甚至恨自己会有这么犀利的结论。
方竹还是把信封推回到了纪凯文面前:“你不用客气,这报道不是你们事先约稿的,如果下次有合适的合作机会再说吧!”她站起身来,“我还得回去赶稿子,下回有机会再聊吧?”
纪凯文没有强求,姿态优雅地收好了信封:“好的,方竹,很高兴和你谈这番话。”
方竹笑了笑,返身的刹那,她明白自己一脸的笑容已经迅速僵硬,凡乎是动作仓皇地出了咖啡馆,钻进了马路上的人山人海。
街边的百货橱窗十分明亮,照亮熙攘路人,好像想让每个人都无所遁形,方竹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着。
这么多的陌生人和她擦肩而过,速度快得让她的脑壳犯晕。原来她这么害怕面对陌生的人,更加害怕面对熟悉的陌生人。
前头十字路口红灯亮了起来,方竹在街头站好,看到交通灯那上空一轮明月挂在黑夜里,兀自黑白分明。
一切就是这样巧。
顺着月亮往下看,对面停着的那辆车那样扎眼,是她看了一眼就记得那么那么牢的奥迪a4
交通灯一个轮回结束,对面的车河淌了过来,方竹立在原地未动,她冷冷地看着那辆宝马(应该是奥迪?)迎面而来,经由自己走过的路而去,停在了咖啡馆的门口。咖啡馆内有熟悉的窈窕身影走出来,很快钻进了奥迪车内,那车载着车内的人很快消失在这条路的彼端。
交通灯又是一个轮回,方竹仍在原地没有动,有路人怪异地盯着她瞧,但也只是瞧瞧,很快路人还是匆匆走着路人的路。
方竹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从马路的这头挪动到马路的那头,再仰头看向明月,明月仍在前方。她想,连月亮都不断往前行,自己怎么能够还让自己固守原地?
想一想,头又轰轰地疼起来。手机在包里振了起来,把她震醒过来,她掏出手机一看,是报社娱乐版主编的来电,而且一连打了两回,不知是什么公事,但她此刻实在没有心思接这公事电话。
是的,她在原地,仍旧不曾走出来。
这一回,她就任性一次,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然而,头疼事件总是一桩跟着一桩出现。
就在次日,方竹外访结束才回的报社,遇着娱乐版的同事,对方玩笑一句:“小方,你最近频频到我们这儿赚外快啊!”
方竹一头雾水问道:“什么?”
对方正好手里握着今日出版的报纸,把报纸往她面前一展,方竹大吃一惊——那页面用了四分之一的篇幅报道了选秀热门选手携疑似圈外女友的女孩看演唱会的新闻。刊登在报道前的照片清晰可辨俊俏选手的面容,他的圈外绯闻女友半张脸若隐若现,但是熟人一眼就能辨出,那不是杨筱光是谁?
方竹抢过报纸仔细地把报道看了一遍。虽然报道的字里行间并没有对选秀选手有任何诋毁的意思,但炒作意味却十分浓厚,且对杨筱光这位疑似新人圈外女友的真实身份做了一番揣测。
这篇报道不止是出现得十分奇怪,目的也十分奇怪。方竹的头又嗡的一声大了。
同事见方竹行动怪异,不禁问:“有什么问题吗?”
方竹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这篇鬼报道关我屁事!”可是面对不明就里的同事,还是将此话暂且吞下,她问:“你们老编在吗?”
对方答:“刚回来。”
方竹握着报纸便直奔娱乐版主编办公室,对方刚好在喝茶,见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笑眯眯道:“小方,我这两天正找你呢!”
方竹把报纸往对方桌上一摊,口气毕竟还是不能修饰得太好:“领导,我可不记得写过这个稿子。”
对方从抽屉里拿了一只信封出来,递到方竹面前。不过两日,就两次见着这刺眼的信封,方竹按住太阳穴,拼命把胸中的浊气压下去。
对方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也讶异起来,问:“你不是接过‘孔雀’的代理公司的活儿吗?”
方竹忍不住说:“我什么时候接过他们代理公司的活儿?”
对方露出一副“你就不要骗我”的表情,说:“前几天写史密夫的那稿子不是你发的?当年‘孔雀’向史密夫他东家回购品牌的官司可是轰动业内的,大伙儿都晓得史密夫从此和‘孔雀’不对付。你那稿子倾向性这么明显,别跟我说其中没有别的内情。”
方竹顿时哑口无言。
这让她怎么解释才好?本该坦荡的事情被他人说得这样市侩。其实她大可回一句:“你这么说纯属扯淡,我同‘孔雀’有什么干系?”但是到底底气不足,立场不稳,她确实带了别有内情的私心,被人戳破后,其情之难堪,令她绝难解释清楚。
对方见方竹不语,自然自认自己一语中的,且续道:“这回有别的公司,是对方把稿子发我们娱乐版,指名道姓同我讲跟你是谈好的,我昨天找了你好几次,你又不接电话,对方催的急,我们就先发了。怎么,你和客户闹矛盾了?”
方竹终于忍不住瞠目拍案:“这是胡扯!”
对方被她惊到,忙作安抚:“小方,你不要激动。”
方竹霍然立直,把面前的信封又推了过去,把声音放得尽量平缓,说道:“老编,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和‘孔雀’那儿没有任何发稿联系,上一回的稿子纯属我做选题的时候碰了个巧。也许他们是卖我这个面子,不过无功不受禄,我也不是娱乐记者,跨界搞这样的三产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老编,您看您方便的话,帮我把这个信封交还给他们吧?多谢您,麻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