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父母的婚姻,貌合神离,可是又奇异般的和谐。她对他的底线只在于不要在外面玩的时候弄出人命,而他对她的底线是你玩可以,但不要让我知道。甚至于两个人还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言若海。
婚姻这个合法的外衣巧妙地诠释了什么是内部矛盾,什么是外部矛盾,还有什么叫攘外必先安内。所以,他们就会成为媒体和舆论口中的贤伉俪,甚至还有不明真相的媒体将他们评为年度最杰出的企业家夫妇,真是快要笑掉大牙。
朱小北是与我截然不同的人。
我阴暗,她阳光;我偏执,她温和;我恶,她善;我玩世不恭,她踏实上进;我不相信任何人,她胸无城府;我不快乐,她?她的笑容纯真得会滴出水来。
朱小北从来不知道在我眼里,她其实是这样的。
她总是会说,我是你姐姐。
她总是说我还小,还是个涉世未深的男孩。
谁不是带着一箱面具走天涯?唯独她,从头到尾演的都是她自己。
我从不反对她加诸在我身上的标签,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我毫无威胁,不需要防备,甚至连有些过密的举动引来的疑虑她都会用自己还是太多心了吧而一笔带过。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一张无害的面具下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那天晚上,我和她睡在一个帐篷。她絮絮叨叨了好久,讲那个男人,一点一滴,细枝末节。你说多奇怪,在我看来,言若海哪里有她形容得那么完美,她爱上的分明是神,哪里是人?
那一次拓展训练之后,公司开始流传着我与朱小北的绯闻。在这样一个拥有上万名员工的公司,谣言是可以众口铄金的。我以为她早晚都会找到我,去澄清,去解释,或者用另外一种方式摆脱自己的嫌疑。毕竟跟我这样劣迹斑斑的太子爷混在一起,没有谁会对绯闻女主角报以善意的祝福。
可是她却置若罔闻,我又一次低估她超乎想象的大度。或许,真的有这样一种人,不在乎任何事,不在乎任何人,除了自己关心的人或事,其他一切,于她而言,都是零。
我不愿意做这样一个零,我对她说:“不如我追你吧?”
她居然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朱小北,你来告诉我,其实这并非是我一相情愿,对吧?
那一次,我问你肯不肯跟我走,真的是下了决心,可是呢,你却不肯给我飞蛾扑火的机会。我甚至都没有要求你非要真的爱上我,我只是带你离开,仅此而已。
又一次到美国,发现心境早已物是人非。
上一次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可是这一次却是恋恋不舍。
我也铁过心,发过誓再也不要跟你联系。
你那样纯洁如一张白纸的人,不跌几个跟斗,怎么会知道人心险恶,世事无常?
可是,戒掉你,比戒掉任何一种让我成瘾的东西还要困难。
如果,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到你的样子,读不到你发给我的邮件,收不到你寄给我的明信片,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维系心跳和呼吸。
堕落吗?继续堕落吗?可是我已经在地狱的底端了。
我也曾怀疑过,我对朱小北这种超乎理智的迷恋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是爱吗?还是只是一种病态的映射?因为,我们往往渴望的东西恰恰就是自己缺失的。
我也喜欢过一个长着babyface的女孩儿,亚裔美籍,19岁,笑着的时候会让我想起有些模糊的那个女人。
我喜欢跟她做爱,白天,夜晚,沙发,草坪,她总是在快感来临的时候尖叫着抓着我的肩膀,“kev,你真是个疯子。”
可是,我不爱她。因为我不会想念,我不会上瘾,不会有一种东西像是侵入了骨髓,在血液的深处挠得你百爪钻心,欲罢不能。
爱,果真不是做出来的。我终于妥协,放弃挣扎。
有些事情,虽然愚蠢,可是做的时候却甘之如饴。
比如,冒着大雨奔袭一千多里,只是听说她在美国;比如,为了向她证明自己的成熟,不惜讨好着自己的父亲;比如,为了证明自己并非不学无术,卖弄着我向来厌恶的那一套本领。
可是,她并不懂。
她总是不愿意去深究在这些变化之下,我真正的想法。
她生气了,也不过只是对我说,允文,不要闹了。
两年的时间,其实我们都在改变。记忆中那个一尘不染的略带天真的女人,眼神沉淀了下来。他们说这叫城府,可是我不喜欢这样一个词放在她的身上,非常不喜欢。
不如说,这是大气,宽容。她知道很多事,怀疑很多事,可是却那么有教养地选择沉默。
沉默也需要勇气和力量。
我以为,这是一场漫长的“天知,地知,我知,唯独你不知”的游戏。如果可以,我想我会继续下去。
你说你傻,我比你还傻。
我由着你哭,笑,打闹,不悲不喜,不反对不解释,不伤心,不动容,仅仅只是为了贪图你愿意在我面前哭,笑,打闹。
朱小北,你看,你上天堂,有人陪着你上天堂,就连入地狱,都有人给你垫背。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可笑,自己可笑。但是,没有办法。
我做了明知没有出路的事情,只不过换来你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我需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三个字。
你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大多数时候,我都在对不起别人。
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