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得简单,沈智却听得惊心动魄,“打起来了?他怎么样?我去看看他。”
沈智想要坐起来,可头上沉重,忍不住伸手去扶,手上却还打着吊针,沈母在旁边哎哟一声按住她,场面混乱,她把女儿按下了还跺脚,“你去看什么啊?家宁那儿我还没告诉他,要让他知道你们的事儿怎么好。”
“我们什么事?”沈智咬着牙说话,她和唐毅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沈信走出医院,奖金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有雪亮灯光,然后死发动机轰鸣声,呼地闪过他身边。
他与这疾驰而来的车子堪堪擦过,几乎流冷汗,再砍那车已经驶入医院,转眼不见踪影,保安还以为来了什么急病病家,急匆匆往哪儿跑,沈信却眯起了眼,明知看到了,还是盯着那个方向,只觉得那车眼熟,像是王梓琳的。
但他随即转回头,还在心里“嘿”地笑了自己一声。
怎么可能?真笑死人。他还没睡,就到了夜有所梦的时候了。
王梓琳推开车门跳下车,四下夜色混沌,她又心急火燎,一时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幸好保安气喘吁吁的追过来,问清她的来由,又给她指了急诊大楼。
王梓琳是来找唐毅的。
酒会他没有到场,她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所以这一整晚都忍着没有与他联系,只看他如何向她解释,没想到一直等到半夜她会打架他也没一点音讯,她耐不住,最后还是拨了电话给他,一边拨号一边还笑自己,这样没用,怪不得不被紧张,没想到电话拨过去却是陌生人接的,说是警察,机主正在医院里配合调查,不方便接电话。
她听得梦境,放下电话就直奔医院,幸好是凌晨时分,道路宽阔冷清,跑车贴地飞驰,她却仍嫌速度不够快,一路急赶。
王梓琳脚步匆匆地奔进医院大楼,电梯门刚好打开,她独自走进去,用力按了楼层,还唯恐电梯反应慢,手指在那塑料按键上反复地摁了数下。
电梯门在十五层开启,值班护士在高高的接待台后打瞌睡,她穿着软底鞋,奔过时都没有惊醒塔门中的任何一个,病房用的是滑门,磨砂玻璃朦胧透着光,门并没有合紧,她奔到门前才停下,一手搭在门边就要拉开。
病房中并不如她所想,只有唐毅一个人,床头晕黄灯光笼着另一条影子,微微俯下身,半折着腰,像是在与他交谈,但声音低不可闻。
她突然地在心里冷笑起来,笑自己,王梓琳,你这个白痴。
沈智走进这病房时,并无一点迟疑。
沈信临走时按了铃,告诉医生她已经醒了,医生随即过来检查,打断了她与母亲的对话。
沈母问医生女儿可有大碍,得到的回答是好的,一脸斯文的年轻医生扶了扶眼镜说:“问题不大,放心,没有脑震荡的症状,情况比那个一起送进来的好太多了。”
沈智躺在床上,听到这句话之后情不自禁,牙关处就是一紧,咬得太重,生疼。
“可我女儿晕了两三个小时了。”沈母犹自不放心。
“是吓晕的吧?”医生用小手电照了照沈智的瞳孔,语气轻松,看完又说,“家属要是不放心就跟我来一下,看看照的片子就知道了,我给你解释解释。”
沈母就跟着去了,又嘱咐沈智,不放心那样,“你好好躺着别乱跑,哪儿也不许去,知道了吗?”
沈智没说话,等他们全都离开之后立刻将手上的针头拔了,起身下床,站起来的时候头还有晕,她扶了一把床架子,然后笔直往门外走。
沈智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寻找唐毅的病房,走过转交就看到两个警察立在走廊中交谈,说是否要找那个女人左笔录,她不想再这个时候就被警方拖住,就往后退了一小步,靠着转角听他们怎么说。
其中一个警察说都什么时候了,那个女人还晕着呢,明早再来也不迟,另一个大概是犯了烟瘾,没有点燃的香烟在手指尖搓动,只点点头,又说也是,到底是女人,不经吓,像里面那个,手骨都断了还那么情形,够可以的。
那两人说着就并肩走了,沈智等脚步声远去才走出转角,病房门并没有合紧,她一直走进去,房里并没有亮着灯,许是那两人离开时关上的,窗帘拉着,门上的磨砂玻璃透进一点走廊顶端射下的白色灯光,一切都黑暗中模糊不清的。
她的脚步并不重,还未到床边就听到唐毅的声音。
“谁?”
她并不说话,抹黑在他床边停下,伸手想去摸上方床灯的开关。
他已经意识到时她来了,哑着声音,“别开灯。”
但她已经触到了那个开关,昏黄灯光忽而洒落,她立在床前,身子微微前倾,数秒之后才开口说话,笑着的:“看到了,猪头。”
唐毅整张脸青紫相间,惨不忍睹,确实很像猪头,因为眼角破了,还有些肿,受光之后只能眯缝看着她,又紧张,“你来做什么?不去躺着,撞到的地方呢?”
她略侧头,露出脑后那一小块纱布,“缝了几针,医生说没事,还说我没用,根本就是吓昏的。”
其实她已经向警察与医生确认过她的情况,但亲眼见她无恙,仍是安心许多,这才勉强自己脸上所有不配合的肌肉通力合作地笑了下。
“是啊,猪头了,好笑吗?”
沈智又转过脸去看他搁在床边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还有猪蹄呢。”说话间双目一眨,两滴透明的水珠子落下来,笔直落在白色床单上,濡开去,浑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