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回光,其总名耳。工夫进一层,则光华盛一番,回法更妙一番。前者由外制内,今则居中御外。前者即辅相主,今则奉主宣猷,面目一大颠倒矣。
法子欲入静,先调摄身心,自在安和。放下万缘,一丝不挂。天心正位乎中,然后两目垂帘,如奉圣旨以召大臣,孰敢不至?次以两目内照坎宫,光华所到,真阳即出以应之。
离,外阳而内阴,乾体也。一阴入内而为主,随物生心,顺出流转。今回光内照,不随物生,阴气即住,而光华注照,则纯阳也。同类必亲,故坎阳上腾。非坎阳也,仍是乾阳应乾阳耳。二物一遇,便纽结不散,氤氲活动,倏来倏往,倏浮倏沉。自己元宫中,恍若太虚无量,遍身轻妙欲腾,所谓云满千山也。次则来往无踪,浮沉无辨,脉住气停,此则真交媾矣,所谓月涵万水也。俟其冥冥中,忽然天心一动,此则一阳来复,活子时也。然而此中消息要细说。
凡人一视一听,耳目逐物而动,物去则已。此之动静,全是民庶,而天君反随之役,是常与鬼居矣。今则一动一静,皆与人俱。人乃真人,即身中天君也。彼动则与之俱动,动则天根也;彼静则与之俱静,静则月窟也;动静无端,亦与之为动静无端;休息上下,亦与之为休息上下。所谓“天根月窟闲来往”也。
天心镇静,动违其时,则失之嫩;天心已动,而后动以应之,则失之老;天心一动,即以真意上升乾宫,而神光视顶,为导引焉,此动而应时者也。天心既升乾顶,游扬自得,忽而欲寂,急以真意引入黄庭,而目光视中黄神室焉。既而欲寂者,一念不生矣;视内者,忽忘其视矣。尔时身心,便当一场大放,万缘泯迹,即我之神室鼎炉,亦不知在何所。欲觅己身,了不可得。此为天入地中,众妙归根之时也,即此便是“凝神入气穴”。
夫一回光也,始而散者欲敛,六用不行,此为“涵养本原,添油接命”也。既而敛者,自然优游,不费纤毫之力,此为“安神祖窍,翕聚先天”也。既而影响俱灭,寂然大定,此为“蛰藏气穴,众妙归根”也。一节中具有三节,一节中具有九节,且待后日挥。
今以一节中具有三节言之当其涵养而初静也,翕聚亦为涵养,蛰藏亦为涵养,至后而涵养皆蛰藏矣。中一层可类推,不易处而处分矣。此为无形之窍,千处万处一处也。不易时而时分焉,此为无候之时,元会运世一刻也。
凡心非静极则不能动,动动忘动,非本体之动也。故曰,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若不感于物而动,即天地之动也。不以天之动,对天之性句,落下说个欲字,欲在有物也。此为出位之思,动而有动矣。一念不起,则正念乃生,此为真意。寂然大定中,而天机忽动,非无意之动乎?无为而为,即此意也。诗二句,全括金华作用。次二句是日月互体意。六月,即离火也。白雪飞,即离中真阴,将返乎坤也。三更,即坎水也。日轮,即坎中一阳,将赫然而返乎乾也。取坎填离,即在其中。次二句,说斗柄作用,升降全机。水中非坎乎?目为巽风,目光照入坎宫,摄召太阳之精是也。天上即乾宫。游归食坤德,即神入气中,天入地中,养火也。末二句,是指出诀中之诀。诀中之诀,始终离不得所谓“洗心涤虑为沐浴”也。圣学以知止始,以止至善终,始乎无极,归乎无极。
佛以无住而生心,为一大藏教旨。吾道以“致虚”二字,完性命全功。总之三教,不过一句,为出死护生之神丹。“神丹”为何?曰,一切处无心而已。吾道最秘者沐浴,如此一部全功,不过“心空”二字,足以了之。今一言指破,省却数十年参访矣。
子辈不明一节中具有三节,我以佛家“空、假、中”三观为喻。三观先空,看一切物皆空;次假,虽知其空,然不毁万物,仍于空中建立一切事;既不毁万物,而又不着万物,此为中观。当其修空观时,亦知万物不可毁,而又不着,此兼三观也,然毕竟以看得空为得力。故修空观,则空固空,假亦空,中亦空。修假观,是用上得力居多,则假固假,空亦假,中亦假。中道时亦作空想,然不名为空,而名为中矣。亦作假观,然不名为假,而名为中矣。至于中,则不必言矣。吾虽有时单言离,有时兼说坎,究竟不曾移动一句。开口提云枢机全在二目。所谓枢机者,用也。用此斡旋造化,非言造化止此也。六根七窍,悉是光明藏,岂取二目而他概不问乎?用坎阳,仍用离光照摄,即此便明。朱子(云阳,讳元育,北宗派)尝云“瞎子不好修道,聋子不妨。”与吾言何异?特表其主辅轻重耳。
日月原是一物。日中含真阴,是真月之精。月窟不在月而在日,所谓月之窟也。不然只言月足矣。月中翕真阳,是真日之光。日光反在月中,所谓天之根也。不然,只言天足矣。一日一月,分开止是半个,合来方成一个全体。如一夫一妇,独居不成室家。有夫有妇,方算得一家完全。然而物难喻道,夫妇分开,不失为两人。日月分开,不成全体矣。知此则耳目犹是也。吾谓瞎子已无耳,聋子已无目,如此看来,说甚一物,说甚两物,说甚六恨,六根一根也。说甚七窍,七窍一窍也。吾言只透露其相通处,所以不见有两。子辈专执其隔处,所以随处换却眼睛。
第九章·百曰筑基
《心印经》云“回风混合,百曰功灵。”总之立基百日,方有真光。如子辈尚是目光,非神火也,非性光也,非慧智炬烛也。回之百日,则精气自足,真阳自生,水中自有真火。以此持行,自然交媾,自然结胎,吾方在不识不知之天,而婴儿已成矣。若略作意,便是外道。
百日立基,非百日也。一日立基,非一日也。一息立基,非呼吸之谓也。息者,自心也,自心为息。元神也,元气也,元精也。升降离合,悉从心起。有无虚实,咸在念中。一息一生持,何止百日?然百日亦一息也。
百曰只在得力,昼间得力,夜中受用;夜中得力,昼间受用。
百日立基,玉旨耳。上真言语,无不与人身应。真师言语,无不与学人应。此是玄中玄,不可解者也。见性乃知,所以学人必求真师授记,任性出,一一皆验。
第十章·性光识光
回光之法,原通行住坐卧,只要自得机窍。吾前开示云,“虚室生白”,光非白耶?但有一说,初未见光时,此为效验。若见为光,而有意着之,即落意识,非性光也。子不管他有光无光,只要无念生念。何谓无念?千休千处得;何谓生念?一念一生持。此念乃正念,与平日念不同。今心为念,念者,现在心也,此心即光即药。凡人视物,任眼一照去,不及分别,此为性光。如镜之无心而照也,如水之无心而鉴也。少顷,即为“识光”,以其分别也。镜有影,已无镜矣;水有象,已非水矣。光有识,尚何光哉?
子辈初则性光,转念则识,识起而光杳不可觅。非无光也,光已为识矣。黄帝曰“声动不生声而生响”,即此义也。《楞严推勘入门》曰“不在尘,不在识,惟还根”,此则何意?尘是外物,所谓器界也,与吾了不相涉。逐物则认物为己。物必有还,通还户牖,明还日月。将他为自,终非吾有。至于不汝还者,非汝而谁?明还日月,见日月之明无还也。天有无日月之时,人无有无见日月之性。若然,则分别日月者,还可与为吾有耶?不知因明暗而分别者,当明暗两忘之时,分别何在?故亦有还,此为内尘也。
惟见性无还,见性之时,见非是见,则见性亦还矣。还者,还其识念流转之性,即阿难使汝流转心目为咎也。初言八还,上七者,皆明其一一有还。姑留见性,以为阿难拄杖。究竟见性既带八识,非真不还也。最后并此一破,方为真见性,真不还矣。
子辈回光,正回其最初不还之光,故一毫识念用不着。使汝流转者,惟此六根。使汝成菩提者,亦惟此六根。而尘与识皆不用。非用根也,用其根中之性耳。今不堕识回光,则用根中之元性。落识而回光,则用根中之识性。毫厘之辨,乃在此也。
用心即为识光,放下乃为性光。毫厘千里,不可不辨。识不断,则神不生;心不空,则丹不结。
心静则丹,心空即药。不着一物,是名心静。不留一物,是名心空。空见为空,空犹未空。空忘其空,斯为真空。
第十一章·坎离交媾
凡漏泄精神,动而交物者,皆离也。凡收转神识,静而中涵者,皆坎也。七窍之外走者为离,七窍之内返者为坎。一阴主于逐色随声,一阳主于返闻收见。坎离即阴阳,阴阳即性命,性命即身心,身心即神气。一自敛息,精神不为境缘流转,即是真交。而沉默趺坐时,又无论矣
第十二章·周天
周天非以气作主,以心到为妙诀。若毕竟如何周天,是助长也。无心而守,无意而行。仰观乎天,三百六十五度,刻刻变迁,而斗枢终古不移。吾心亦犹是也。心即斗枢,气即群星。吾身之气,四肢百骸,原是贯通。不要十分着力,于此锻炼识神,断除妄见,然后药生。药非有形之物,此性光也。而即先天之真气,然必于大定后方见,并无采法,言采者大谬矣。见之既久,心地光明。自然心空漏尽,解脱尘海。若今日龙虎,明日水火,终成妄想。吾昔受火龙真人口诀如是,不知丹书所说,更何如也。
一日有一周天,一刻有一周天。坎离交处,便是一周。我之交,即天之回旋也。未能当下休歇,所以有交之时,即有不交之时。然天之回旋,未尝少息。果能阴阳交泰,大地阳和,我之中宫正位,万物一时畅遂,即丹经沐浴法也,非大周天而何?此中火候,实实有大小不同,究竟无大小可别。到得功夫自然,不知坎离为何物,天地为何等,孰为交,孰为一周、两周,何处觅大小之分别耶?
总之,一身旋运难真。不真,见得极大亦小;真则一回旋,天地万物,悉与之回旋,即在方寸处,极小亦为极大。故金丹火候,全要行归自然。不自然,天地自还天地,万物各归万物。若欲强之使合,终不能合。即如天时亢旱,阴阳不和。乾坤未尝一日不周,然终见得有多少不自然处。我能转运阴阳,调摄自然,一时云蒸雨降,草木酣适,山河流畅,纵有乖戾,亦觉顿释,此即大周天也。
问活子时甚妙,必认定正子时,似着相?不着相,不指明正子时,何从而识活子时?既识得活子时,确然又有正子时。是一是二,非正非活,总要人看得真。一真则无不正,无不活矣。见不得真,何者为活,何者为正耶?即如活子时,是时时见得的。毕竟到正子时,志气清明,活子时愈觉现。若未识得活的,且向正的时候验取,则正者现前,活者无不神妙矣。。
第十三章·劝世歌
吾因度世丹衷热,不惜婆心并饶舌。
世尊亦为大因缘,直指生死真可惜。
老君也患有吾身,传示谷神人不识。
吾今略说寻真路,黄中通理载大易。
正位居体是玄关,子午中间堪定息。
光回祖窍万神安,药产川源一气出。
透幕变化有金光,一轮红日常赫赫。
世人错认坎离精,搬运心肾成间隔。
如何人道合天心,天若符兮道自合。
放下万缘毫不起,此是先天真无极。
太虚穆穆朕兆捐,性命关头忘意识。
意识忘后见本真,水清珠现玄难测。
无始烦障一旦空,玉清降下九龙册。
步霄汉兮登天阙,掌风霆兮驱霹雳。
凝神定息是初机,退藏密地为常寂。
吾昔度张珍奴二词,会有宗旨。子后午前非时也,坎离耳。定息者,息息归根,中黄也。坐者,心不动也。夹脊者,非背上轮子,乃直透玉清大路也。双关者,此处有难言意。忘神守,而贵虚寂与无。所守,守此义也。液于是化,血于是成,而后天于是返先天。气于是返神,神于是还虚,虚于是合道,道于是圆志,志于是满愿。诀不胜述,此处是也。至于“地雷震动山头雨”者,真气生也。黄芽出土者,真药生也。小小二段,已尽修行大路,明此可不惑于人言。
昔夫子与颜子登泰山顶,望吴门白马,颜子见为匹练,太用眼力,神光走落,故致早死,回光可不勉哉!
回光在纯心行走,只待真息凝照于中宫,久之自然通灵达变也。总是心静气定为基,心忘气凝为效,气息心空为丹成,心气浑一为温养,明心见性为了道。子辈各宜勉力行去,错过光阴可惜也。一日不行,一日即鬼也。一息行此,一息真仙也。参赞化育,其基于此,七子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