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二舅颜君戎房子就在颜姥姥家不远处,这次也被划到了动迁范围内。按理说回迁之前每个月都有三四百元租房补贴,一家三口便是在旧楼租个小套间也够了,可这两口子却跑到颜姥姥那里说是让颜君年租个三居室,到时候他们一家跟着一块儿合租,就连那房间都给分配好了,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住一间,颜家老二老三两对夫妻各住一间。还说平时颜君年夫妻白天都要上班,颜姥姥身边又没有熟悉邻居聊天做伴儿,这两家要是凑到一起还能有个照应,颜家二媳妇在外头打零工,每天只上半天班就能回家,可以帮老太太买个菜做个饭,平时也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算他们孝敬老人了。
“咱家谁不知道你二哥二嫂是什么样人?得着便宜占不够,等轮到自己了,一个螺丝钉都要斤斤计较!要是没有图头,他们能想着合租?”
卫妈笑了笑,“他们还能好意思不给房钱啊?”
“就算给了房钱,那柴米油盐也准是要跟君年他们混着用,水电费煤气费卫生费更是别想指着他们!”颜姥姥呸了一声,继续说道:“老二媳妇可会算计了,这不就又省下一笔开支?”
“我二嫂那个人那,怎么专门能算计自家人!”卫妈也跟着摇头,“要不人家怎么都说娶媳妇可得仔细挑,千万要有个好娘家!”
颜家二媳妇孙静姊妹五个,她排在中间,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孙静六岁就没了父亲,孙母一个人带不了那么多孩子,便想着把岁数小三个孩子送到乡下妹妹家养些日子,等大了再接回来。
孙静长漂亮,一双大眼睛极为惹人疼爱,孙母看着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望着自己二闺女,愣是没舍得送走,后来家里有什么好吃,也都是先可着这个看似单薄又会撒娇女儿挑,因此孙静对母亲感情极为深厚。
可孙母却命苦,生儿子不争气,工厂效益不好也不知道另谋生计,后来娶了个河东狮,成了妻管严,对母亲更是不管不顾。儿子儿媳妇不孝顺,孙母又性格懦弱,不敢声张,更不敢反抗。可即便是忍气吞声也没换来儿子儿媳妇一丁点怜惜,孙子上了小学后便将老太太撵出了家门。四个女儿这才知道母亲不易,急忙跑去理论,却被孙家大嫂拿着菜刀轰了出来。
孙母无处可去,便想着轮番住到四个女儿家中,另外三个女婿虽说心里也不情愿,却不好意思让自己媳妇太过难堪,可颜家二舅却成了例外。颜君戎性格暴躁,动不动就爱发火,这些年跟自己媳妇也常常磕磕绊绊,见到岳母这种行为处事,更是看不惯。明明是自己家,自己名下房子,儿子儿媳妇有什么资格撵她?孙母自己不去主张权利,还拦着女儿女婿替她讨公道,非说就算没改名儿,那房子也早早就给了儿子了,她不要了!颜君戎听了这话立马就炸了,非说老太太这是故意偏心儿子,欺负闺女呢,以后爱上哪上哪,反正别来他家,来了也照样轰出去!
孙静心疼母亲,可这边却劝不动丈夫,便想着每月给孙母一些钱,让她算作生活费,免得其他几个女婿有情绪,虐待老太太。可孙静本来就是下岗工人,一家三口就靠丈夫挣得那七八百块钱和她自己做钟点工那三百元为生,本来就是勉强度日,哪有余钱贴补别人?可又实在不忍心母亲受苦,便挪了家用钱给娘家妈。这一来二去自家日子便更是艰难,缺东少西也成了常事儿……颜君戎每次问,便说什么物价上涨,挣得少花多,孩子上学消费大,总之是就是钱不够花……
这孙静因为娘家妈事儿心里有气,这些年对颜姥姥也不近乎,常常抱怨自己命苦嫁了个没本事男人跟着受苦,还不停地和颜家其他几个姊妹比较,这一比,越发显出自家不如意,而颜姥姥本就不怎么待见这个儿媳妇,更是不爱听她诉苦,每次都是爱答不理。孙静一见颜姥姥一点不同情他们,更是憋气,回家就想方设法吹枕边风。
而颜家二舅本来就有些小家子气,过去家中缺了什么都喜欢先到颜姥姥那去翻腾一通,后来颜家三舅娶了媳妇,虽说克制了一些,可也爱趁着弟弟弟妹不在家时去讨些家用物件。如今看到自家窘况,不想着贫困原因,反而更加俭省,更爱占弟弟妹妹便宜……
“你是不知道啊,如今那君戎也是越来越不着调。”颜姥姥撇撇嘴,拉着脸对卫妈说道:“上个月我在楼门口和楼上你王大娘唠嗑,他来了,说要借咱家扳子用用,我就把钥匙给了他,让他自己进屋拿。可过了好半天他也不出来,我便进去瞅瞅,居然发现他拎着个塑料袋在装咱家大米……”
卫妈和暖日听直发愣。
“后来呢?”暖日问道。
“后来看见我进屋了,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便说家里没米了,上我这来借点!”颜姥姥翻了翻眼睛,冷哼一声,“他哪回借东西还过?”
“这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暖日笑呵呵说道。
“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呢?”卫妈瞪了暖日一眼,“那是你亲舅舅,你就这么埋汰自家长辈?”
暖日吐了吐舌头,将脑袋靠在颜姥姥肩膀上,不吱声了。
颜姥姥拍了拍暖日手,说道,“暖暖说对,这正是我要说话!”
“妈你还顺着她,现如今她都被惯得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说!”卫妈看着颜姥姥一眼,见她还是一脸笑眯眯模样,无奈叹了一口气。
“大人做不对,让孩子看了笑话,难道还不让说啊?”颜姥姥顿了顿,又将话题转回到合租房子上,“从听到动迁风声开始,他们两口子就往我那跑,非要一块儿租房子,他们打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