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裴知味点点头,努力咽下已到舌尖的话,许久后说,“你放心吧,我刚才给谢主任看的那台手术笔记,病人情况和你很相似,”他停顿良久,“我参与了手术,情况很好。”
他没有说那是他费尽工夫磨破嘴皮求来的机会,那位病人本不属于救治范围,已经被拒绝了要送走,是他发现病情相似,说服本地一位教授作保把患者留下,一同参加了手术。主刀的教授把患者的心脏取出交给他接体外循环机时,他胸腔里那颗心几乎也要蹦出来——他觉得捧着的好像就是伏苓的心脏,眼睛眨也不眨地观察每一个步骤。一边同自己说要心无旁骛,手术台上容不得任何情绪;一边心脏又控制不住怦怦乱跳,无可抑制地在心里默念着伏苓的名字。
那一刻他几乎忘却做医生的责任,只想飞奔回她身边告诉她,他希望有一天可以亲手浇灌她的生命,不是因为他是医生而她是病人,不是因为他曾经的失误,不为补偿,不为歉疚,不为责任,只为——只为她是她。
话未出口,却见伏苓眼睛微眯,望向他的身后。
裴知味回头,只见一对学生情侣站在门口,男孩手里提着两杯奶茶,一手正在付钱,女孩舀了一勺布丁,喂给男孩吃。他满腔的热血立时冷却下来,勉强笑笑:“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你的未来
回到家后,伏妈妈第一件打听的就是有没有找到其他能做手术的医生,伏苓斟酌良久后问:“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
“裴知味回来了。”
伏妈妈几乎是一看伏苓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你想让他给你主刀?不行,他根本没做过这种手术!他再怎么能耐,那也是年轻,怎么能比谢主任经验丰富?中国这么大,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医生。”
“妈,你也不相信他吗?”
“我不是不相信他,”伏妈妈心情极复杂,“我,我是觉得这不合适。”
“他去印度两个多月,做了不少手术,其中有一例病情和我类似,他参与了手术,”见妈妈眼睛一亮,伏苓又补充说,“他做第一助手,不过我想以他的学习能力,应该可以完成我的手术。”
伏妈妈神色纠结,她当然也希望伏苓尽快手术,若是在这些事发生前,她或许敢让裴知味一试。但现在,她无论如何不敢让女儿冒险。
“我不是信不过他的水平,我是信不过,我怕他心理压力太大。你怎么想到让他帮你做手术?他跟你提的?”
“没有,我只是听他说他参加过类似手术,那我这里等来等去也不是个事,尽快做安心,我还得上班呢。”
伏妈妈死活不肯,伏苓只好去请谢主任,谁知谢主任也不同意:“伏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看小裴现在没手术做,想让病人恢复对他的信心。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失败,对你可能就是生命终结;对小裴,前途尽毁还是小的,你要是在他的手术台上出什么差错,他怎么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见伏苓态度坚决,谢主任只好让裴知味来劝她——他想裴知味无论如何不敢拿伏苓的性命开玩笑,一定会慎之又慎,没想到裴知味只答了两个字:“我做。”
伏妈妈这回急了:“你怎么敢!”
裴知味不急也不恼,像经千锤百炼的钢,先前的种种锋芒尽皆收敛,只余无坚不摧的内心。他只把自己的笔记拿出来,结合伏苓的病情,跟伏妈妈解释手术原理流程。
“根据最近的检查,她有过几次呼吸困难的状况,间隔的时间有缩短趋势。我们是可以继续等,等国内有其他医生完成类似的手术,再给她做,把握会比较大;但也有可能,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出现什么意外。”
裴知味没有说出现意外会怎样,只是把病历上的几个时间点指给伏妈妈看,伏妈妈终于妥协于白纸黑字的记录。
谢主任在院长那里给裴知味争取到最后的机会,伏妈妈在伏苓和裴知味的坚决态度下,终于签下了手术同意书。
裴知味没有其他病人可负责,所以伏苓手术前一切准备,他都有足够时间亲自过问。他定时陪伏苓聊天,在她病房里整理之前的手术笔记,那份他拖了许久的讲义也终于完成……等伏苓肝肾血液等一切检查趋于正常,服用抗生素预防感染,做好其他准备措施后,终于到了上手术台的那天。
参与手术的其他人都是他原来用惯的,裴知味一一交代手术中应当注意的问题,正式开始手术。
切口。
用电刀沿正中切开胸骨骨膜。
分离胸骨切迹。
解剖剑突,分离胸骨后间隙。
纵向锯开胸骨,止血。
切开心包,撑开胸骨,显露心脏。
……
一切步骤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裴知味神情严肃,不显露一丝一毫情绪。心外探查未发现未知问题,开始建立体外循环。待体温降至30c左右后,用主动脉阻断钳阻断升主动脉,接着灌入冷心停搏液,让心脏迅速停搏。
在场的助手医生、麻醉医生和护士们,都知道伏苓一度和裴知味谈及婚嫁,也知道是伏苓主动要求让裴知味主刀。他们看着裴知味熟练地执行每一项操作,标准精确如机器人,来不及流露敬佩,因为裴知味动作准而快,需要他们同样迅速地配合。
“报告体外循环指标。”
“体温25c。”
“心肌温度18c。”
“流量76lkg。”
……
一切指标正常,裴知味举起手,说:“下面我们将要取出患者心脏,进行自体心脏原位移植。包括对她的左心房进行部分切除,完成二尖瓣置换术和三尖瓣成形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