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可不知道,他又让丰里村绝大多数人很是难受了一遭,一左一右抱着双胞胎,错愕地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谢定安和周宁。
“搬去府城?”谢景行不可置信地问。
周宁笑看着谢景行一脸懵的样子,恬淡自然地说:“对,前月我们就已商量好,若是你此次有幸,能考在府试的前三名,我们就将摊子卖给秀姐儿夫妇,一家五口搬去府城生活。”
谢景行看着双亲温和慈爱的双眼,鼻子一酸,他不用问也知道,双亲定是考虑到他将来进学的事情,才会做如此决定。
安土重迁,莫说是古代人,就是现代,不知道多少人都离不开自己的故土。
而谢定安和周宁却毅然决然地抛下他们在周家村的一切,只为了让他去更好的府学就读。
谢定安也冲谢景行点了点头,表示他们已做好了决定,谢景行不用再考虑其他,只管去府学就读。
他没有多提起,从他听说寇准归从书院退学的事情,他是如何辗转反侧,担心谢景行去了县学书院也被人嫉恨使坏,又将谢景行曾被府学教官陆寒松亲自邀请的事情,在脑袋里翻来覆去地思考了无数次,还去问了祝世维的意见,最后同周宁商量了又商量,最后才做了这个决定。
有被提学大人再三挽留的陆寒松教官亲自相邀,祝世维也说府学是官学,管理严格,不会出现仗势欺人后,加害者没事,被害者却退学的事情,这样看来,最起码他们不用忧心谢景行在府学受欺负。
谢景行心绪难平,放开双胞胎,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双亲。
第094章
已经决定好要去府学,那必然是要去通知祝世维的。
翌日,谢景行一早就去了祝府,管家爷爷将他领去了书房。
他进去时,祝世维正坐在书桌后,拿着一叠厚厚的书信翻看。
见他进来,祝世维将书信放在桌上,起身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夸赞道:“考得不错。”
谢景行随着他走向一旁的登上坐好,“还要多谢的老师谆谆教诲。”
祝世维欣慰地看着谢景行,说:“那也得你自己争气才行,行了,不说这些客气话。今日你来找为师,所为何事?”
府试之后,谢景行闲赋在家,且祝世维昨日也去周家村参加了宴席,那时谢景行就以茶代酒敬谢过他,今日会突然来他府上,不应该是无缘无故的。
祝世维还真了解他,谢景行点头道:“昨日宴散后,我同家里人商量了,打算日后去府学进学,特来告知老师。”
捋了捋胡须,上个月谢定安突然来祝府找他询问府学进学情况时,他就有已有预感,果然,此时应验了。
相比较县城书院,祝世维也是更倾向于谢景行去府学读书的,不谈其他,单是府学的学习氛围,就比县城书院好了一大截,同窗的学问也会好上许多。
“打算什么时候去?”
“将家里打理好就去,应该要不了几天。”谢定安他们要将家里全部处理好,谢景行也不知道具体需要多久,不过谢定安他们早前就已同周广德他们商量好了,家里由周家帮忙照看,到时让周广德夫妇搬下来在谢家居住,免得房子多日没人住荒废了。
这样的话,许多东西就不会搬走,费不了多长时间。
“那行,你有你家人帮着操心,我就不再多询问了。”祝世维笑着说。
谢景行却还有些疑问,“老师,我同家人搬去府城居住,又是在府学进学,到时我该如何向老师请教课业?”
祝世维却浑不在意此事,摆摆手说:“府学教官都不是等闲之辈,全是有真才实学之人,那些平常的课业,教官们教你已是绰绰有余,我之后每半月给你留些题目,你做好了交由我批改即可。”
府学教官全是身有功名之人,不止如此,提学官每年还会对治下教官进行考察,不合格的会被辞退,所以府学教官就算无心再科举,也从不曾落下学业,有的甚至是名满通州府的名师,陆寒松就是如此。
祝世维完全不担心谢景行进入府学之后,会荒废学业,这一年多来他已给谢景行打好了基础,以后有府学教官教学,他只需要把管好谢景行学业的大方向,不时指点指点就行。
“是。”谢景行放下心,他是发自内心地尊重祝世维这位老师,而且论才学,通州府能比得上祝世维的也是凤毛麟角。
站起身,祝世维走到书桌旁将刚才那一叠纸拿起,过来递给谢景行,“既然已经有了打算,就别再将这些闲事放在心上,你先看看这些东西。”
谢景行接过厚厚的一沓纸,满心疑惑地看过去,只见第一张纸上最右侧一行大字写着:赏《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有感。
谢景行目光一定,匆匆扫过后面的字,寄来这封信的人,许是十分喜爱这首诗,洋洋洒洒写了一整篇,“超然物外”、“物我一体”、“山林闲居之乐”、“赤诚的友人之情”,几个关键词句映入眼帘,居然是一篇诗词赏析文章。
谢景行又往后翻,接下来全是一些他曾默过的华夏诗歌的评论,也有对喜爱的华夏诗坛名人的夸赞文章,甚至有以诗喻情的文章。
谢景行一直翻到最后一张,这个更离谱,居然是来信人与好友争论李白和杜甫谁更厉害的文章。
谢景行在心里直呼“好家伙”,没想到都来了大炎朝,居然还会有“李杜”之争,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连串知乎标题,“李白凭什么与杜甫并称?”、“杜甫与李白齐名是否过誉?”、“李白与杜甫究竟谁的诗更胜一筹?”,谢景行无奈扶额,借用他在现代知道的一句话,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为什么就非得争谁更厉害?难道就不能认为两人都厉害吗?
两人明明各有高下,岂是他们这等凡人能一言论之?
谢景行将这些文章整理好,看向祝世维,“老师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
“全是大炎朝各地素有才名的读书人写的,他们爱诗也赏诗,不少人写了这些文章,送来了天下商行,想借天下商行的手送到天外居士手里。”说到这儿,祝世维看了谢景行一眼。
“送到我手里?”谢景行默默地将文章放回条案上,不会是想让他来下定论李杜谁更厉害吧,他可没这资格。
祝世维哪能不知道他这个弟子在想些什么,谢景行自己写诗不过就一般水平,莫说谢景行,就是祝世维,对李杜二人也只有仰望的份,在他心里,他能读到华夏的诗歌,就深感荣幸,哪里还有这些心思去想谁的诗更好?谁写诗更厉害?
“自从华夏诗在大炎朝传播开来,就深得大炎朝读书人的喜爱,少不得会有一些人为了抒发心中的敬佩喜爱之情,写下这些文章。”祝世维拿手指往他们二人中间的条案上点了点。
“有些人就是纯粹地抒发感情,有些人却是为了扬名,有些则单纯是想与华夏更接近些,会想要送到你手里,不过是因为你是将华夏诗默出来的当事人,想要求得你认同罢了。”
毕竟,若是能得天外居士的一声好,不就证明他们与华夏诗歌、华夏诗坛名人的距离更近了吗?
谢景行有些不能理解这些寄信过来的读书人是如何想的,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是将华夏诗歌默出来的人,他们就觉得他有这个权威性吗?非要得到他的认同,才算是表明他们真的懂了华夏诗,懂了华夏诗人吗?
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祝世维见他两眼无神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弄明白,温声解释道:“假使你有一个十分想要追随的人,可那人却在你触不可及的地方,但他派了一个使者到你身边,使者又将他所有的物事送到了你手里,你对这些物事十分欣赏爱护,尊敬崇拜地写了无数文章赞美这些物事,可那人却听不到又看不到,你的身边只有那位使者,若是你,你该如何?”
谢景行顿悟,那他还不赶紧扒着使者,使者肯定了解那人,能得使者一句称赞,不就是间接得了那人的赏吗。
见了他恍然大悟的样子,祝世维又指指面前的这些文章,“这些还是极少的一部分,绝大多数都被黄娘子的人拦下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名家大儒寄过来的,我正愁该怎么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