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连忙给两位衙役端了茶上去,这是之前就准备好的。
谢景行拱手行了一礼,“辛苦两位大人奔波一路。”
高、贾二人一路行来确实没喝着口水,此时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才起身还礼。
高衙役从怀里拿出一张大红色的硬质薄贴,递给谢景行,“谢案首,喜报已送到,还请谢案首继续努力,不负圣恩。”
这句话时规定好的,每次都是同一句,只需要改下排头,高、贾二人异口同声地顺口而出。
谢景行接过喜报,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自己的姓名、籍贯和府试名次,等这实实在在的东西拿在手里,谢景行才有了些实感,他才读一年多书,居然真的在五百多人的府试中,打败所有竞争者,夺下了案首。
周广德连忙上前,往高、贾二人手里各塞了一个小钱袋。
高、贾两人刚一接过就觉出其重量不小,再摸了下形状,明显是整银,两人忍不住诧异,没想到来这深山老林的一个小村子里送喜报,居然能得这么多赏银。
他们在府衙的衙役里,算是资历浅的,每次送喜报都是送最偏远、穷困的地方,这次分到这里,两人都以为此次能得几个铜板就不错了,没想到收获如此之丰。
两人情不自禁都露出满脸笑意,看着跟村里人也没什么两样了,“还没恭喜谢案首,此次喜报我们已经送达,就不再耽误你们庆祝了,先行告辞。”
周宁起身将桌上摆着没人动的瓜果点心,用干净的布袋装好,提出去先给了谢景行。
谢景行趁二人刚上马,抬手将东西递上去,“两位官爷,回府城路途遥远,这些东西可以在路上垫垫肚子,还望莫嫌弃。”
高、贾二人俱是露出个真心诚意的笑容,只觉这次送喜报是最顺心的,不单只是得到赏钱多,从村里人的表现,谢景行一家人待他们的态度,都能看出这位谢案首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反而平易近人,待人和善赤诚。
接过布袋,高衙役本不喜多管闲事,此次心情好,就多说了一句,“谢案首是府试头名,有了去府学就读的资格,若是决定好了要去府学进学,可一定要在本月内,带上喜报和府试报名的相关材料,还有户籍册一起去府学做登记,免得错过了时间,府学就再不接收了。”
谢景行得了提醒,连忙又道了谢。
等衙役走了后,村民们纷纷来了谢家,门里门外到处都是人,气氛沸反盈天。
这次谢景行再没阻止村长和族老们,任由他们兴致勃勃地商量流水席的事情。
这之后,他只管抄着两只手看着,什么事情都用不着他,他就跟个吉祥物似的待在村子里。
菜是不用买的,尽管去地里拔就是,村长和族老门一同出钱,买了两头猪回来,热热闹闹地开始为流水席做准备。
村里是没有谁家有能坐下这么多人的院子的,干脆就将桌椅板凳搬到了大路上,如此大的动静,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周家村出了一个童生,还是案首。
这么好的成绩,有人酸溜溜地说小话,怕是明年院试过后,周家村就能有一位秀才了。
谢婶子带着家里人,走了半个时辰路,回到了家门前。
孙子、孙女吃的满口留油,手里还拿着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席上吃得太饱,这果子暂时还吃不下,一家人脸上都是乐呵呵的。
“这是吃完席回来了,那谢童生怎么不留你们多待会儿,我还以为你们扒上他们一家,能得多大的好处,不过也才只去吃了一顿席罢了。”魏大娘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
谢婶子让其他人进了门,转过身,脸上还是那副满脸笑意的模样,对上魏大娘不甘嫉恨的神情,甚至更大了些,说道:“魏大姐,我家现在日子过得也不差,哪还用得着景行一家帮衬,光是咱们村子里竹子让我们家代收,再送往天下商行,我家就已是得到天大好处了。人呐,要知足,该是我的,我才会拿,不该是我的,我也不想。”
说完,不等魏大娘反应,转身进了家里,关好了院门。
“奶奶,我要吃果子。”孙女举着手里的果子过来对她撒娇,那边孙子也跑了过来。
看着孙子、孙女肉嘟嘟的脸,谢婶子不止一次感叹,做人还是要与人为善,她家同谢景行一家交好时,也没想过要得什么好处,可没想到,谢景行一家都搬去了周家村,有什么好事也会想到她家。
村子里大几十户人家,每家砍伐后收拾好的竹子,都要先送到谢婶子家,谢婶子家检查合格后付钱给村里人,再由谢婶子家里的汉子送到天下商行。
虽然累了点,可是天下商行给的钱可不少,谢婶子家现在在丰里村,也算是排在前头的富裕人家了。
谢定顺、谢阿爹还有谢阿娘都待在谢家院子里,听到了院外传来的对话。
昨天,周家村来了人送消息,说是谢景行考上了童生,让谢婶子和谢定安以前交好的人去吃流水席。
当时丰里村不少人都在地里忙活,谢婶子家也不例外,她家的地和谢家的地隔得不远,送消息的人来告知她时,不止是她,谢家人甚至丰里村不少人都听到了,当时绝大多数人都愣在了原地。
谢景行?谢家那傻子?居然就考上了童生?可别是有人乱传消息吧。
谢婶子只有高兴的,连忙问了又问,得到确认后,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可其他人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谢定安一个瘸腿的,周宁早产下一对双胞胎,伤了身子,谢景行还是个傻子,他们本以为谢定安一家就算搬去周家村,日子也不好过。
可先是有他们在镇上摆摊挣大钱的消息传来,后又有谢景行同天下商行交好,让人传授了周家村村民做竹扇赚钱,他们心里本就难平,可现在谢景行又考上了童生。
凭什么?原来就嫉妒谢定安一家的丰里村村民们,心更是跟火烧一样。
谢阿娘听清楚后,心里一梗,一下没喘上气,直挺挺地倒在了田里。
谢阿爹和谢定顺心里也难受,可见此情形,只能连忙扑过去,哭天喊地地将谢阿娘抬去了宋大夫家。
有人去告知了丰里村村长,村长在地上磕了磕手里的烟杆,心里是既欣慰又难受,半响,叹了一口长气,“是我们丰里村没有这福气,硬生生地将谢景行逼去了周家村。”
然后又对着自家大儿说:“去,让人通知一下村里人,心里再不痛快也只能憋着,别去找晦气,别忘了,我们的竹子可还要送去天下商行,才能卖出去。”
他自己又去找了村里其他族老,一起去找谢家族老谈了一番话,之后又领着人去了谢家,威逼利诱也好,晓之以情,动之以利也罢,按下了又开始蠢蠢欲动的谢阿娘。
出门前,村长又说,“可别到时候真把自己作进牢里了,断亲文书我收着,到时候进了县衙,我只会站在谢定安家那边,你自己掂量掂量。”
谢家几口人木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心里难受得他们喊都喊不出来,最后只能将所有嫉恨、苦涩往肚子里咽。
柴春梅抚摸着自己高挺的孕肚,不屑地嗤笑一声,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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