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确有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石天生今日一大早,县城城门刚打开,就和来县城做活的一众周家村人往回赶。
大家都喜气洋洋,来县城几个月,吃着干菜馍馍,住着县城最下等客栈的大通铺,也不觉得辛苦难捱。
一行人相互帮扶,一人找到活就会叫上全部人一起出动,石天生虽是个少年人,可他有一匹马,也抵得上一个壮劳力。
此时兜里都揣着不少银钱,石天生也存下了快六两银子。
石父去世时,石天生迫不得已向三方村王地主借了三两银子,此次回去,连本带利需要还三两银子又三百个铜板。
还能剩下二两多银子,加上此前零零散散存下的,石天生能有近五两银子的存银,够去周家提亲了。
更何况,石天生拍拍旁边跟着的马兄弟的脖子,他还自带这么大一份嫁妆,怎么都不会让秀姐儿在村里丢脸。
秀姐儿翻年也要十七了,别家女子这个年龄不少都已定亲,有些甚至都已成婚、生子。
秀姐儿是周家独女,周家村人大概也知晓周家是想为秀姐儿招赘,对秀姐儿前几年一直未定亲也不奇怪。
可再拖下去,秀姐儿要是年满十八还未结亲,周家就算是想让她再做几年姑娘,旁人也会生出闲言碎语。
先将钱还清,石天生准备翻年就去提亲,到时候算个好日子,他和秀姐儿就能成为夫妇了。
时天生乐滋滋地想着,因为几个月的劳累更显黑瘦的脸上,笑容就没消下去过。
回到村里时,石天生看看自己脏乱的衣衫,可不能就这样去见秀姐儿。
几月未曾打理的房舍很是破旧,也缺乏人气,心里实在是思念的紧,石天生匆匆洗漱一番,去了谢家。
却得知谢定安带着谢景行和秀姐儿去了镇上做生意,石天生扑了个空。
心里有些失望,石天生无精打采地回了家,马回家就填饱了肚子,它在石家也是自由的,石天生从不将它拴起来。
马踢踏着走到石天生身边,用马头撞了撞坐着发呆的石天生。
石天生被他撞得一歪,回过神来,揉了揉马头。
刚好趁现在无事,他可以先去三方村,把钱还了,销了欠条,到时候无债一身轻,高高兴兴地去告诉秀姐儿这个好消息。
说做就做,石天生翻出银子塞进怀里,牵着马往三方村行去。
两个村子就在河道两边,相距不远,石天生路上没耽搁,一刻钟后他便出现在了三方村村口。
他步子快,相距挺远时他便瞧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在村口时赶上后,总算是看清了,是华子。
华子手里拎着一个竹篮,上面用布巾盖着,石天生看不到里面有些什么,他也不好奇,只顺口喊了一声,“华子。”
三方村虽有部分人看不上周家村人,可也有人不是这样,华子阿娘的娘家便对周家村一视同仁。
当年华子阿父看上华子阿娘后,遣了媒人上门提亲,没遭到什么磨难,顺利将人娶回了家。
娘家近,华子阿娘时不时就能从娘家拿回些好东西,当然,华子爷奶也会常让华子阿娘往娘家送些回礼。
这次华子阿父从县城回来,买了不少糕点瓜果,其中就有给岳父家的一份,华子阿娘忙着照顾自家好不容易回来的男人,抽不出身送去娘家,就让华子跑一趟。
华子一路溜溜达达的,比石天生早早出村,现在却被石天生赶上了,他刚刚也听见有声音,以为是三方村的人,也没回头,直直往前走。
这时被人唤了名字,声音还有点耳熟,惊讶回头,“是石头啊。”
两人年龄相差不远,也没有亲戚关系,直呼对方名字即可。
两人小时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玩伴,在石天生跟着石父上山学打猎后,才渐渐疏远。
同是周家村人,两人也不外道,相携着往三方村村里走。
居然就这么凑巧,王地主家就在华子外祖家不远。
石天生看着华子被引进了院子,才继续朝着王地主家走去。
王地主家门口几步远有一棵成人大腿粗的枣树,顶上还零散长着几颗透红的冬枣。
王地主家家门紧闭,隔着青砖砌的高高的院墙,石天生勉强能听到里面的人声。
他上前叩响了门上挂着的铁环,声音传进去,院子里的声音立时便小了下去。
紧接着传出来一男子的声音,高声问:“谁啊?”
声音粗声粗气,王地主家是三方村一霸,凭着钱财,王地主才不到五十岁,就成了王家族老,连村长也得敬他一寸。
年轻时娶的媳妇还是三方村最德高望重的张家族老的女儿,之后生了两子一女,家里人口多了,王家和张家又联合在一起,愈发在三方村作威作福。
等家里两个儿子成人后,王地主不知怎么想的,对外装作一幅和蔼可亲的模样,内里却更是奸猾狡诈。
门被人粗暴地往里一拉,露面的是王地主的大儿子王大。
王大二十好几岁,跟石天生差不多高,却仰着头硬做出一幅居高临下的样子,“是你呀,怎么?来还钱?”
他眼神又落在被石天生牵着的马上,眼里快速闪过贪婪,又被他收了回去。
“是来还钱的。”石天生没有注意到,只从怀里掏出银子递了过去。
王地主也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抹笑,正是那日谢景行在河边捕鱼时见着的那个让他直觉不喜的中年人。
从石天生手里把银子拿过去,在手里抛了抛,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小兄弟,这点银子可不够还清欠我的债。”
石天生疑惑问:“当日我借了三两银子,一成利,这里正是三两又三百个铜板,不多不少。”
“阿大,去房里把欠条拿来给他看看。”王地主将银子收进怀里,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