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娘子定定的看着谢景行,良久,叹道:“晟王和太后惹出的破事居然还要让一个孩子想办法解决,也不知他们得知此事,还有没有脸面对天下百姓。”
“景行小小年纪都能心怀百姓,我当然不会拒绝。”黄娘子果决地同意。
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制扇可是难得的一门手艺,黄娘子居然这么简单就同意传授给周家村村民,谢景行被她的当机立断惊了片刻,心里才抑制不住地冒出喜意,事情居然如此顺利!
看谢景行高兴,黄娘子也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周家村人何其有幸能被景行惦记着,此次定能渡过难关,此后也算是有一技之长了。”忍了又忍,黄娘子喟然长叹:“也不知安平省和其他两省地的其他百姓可如何是好?”
大公主让她多注意这三地的情况,情况之艰难,她就是不看手下人传来的消息,也猜得到几分。
安平省等三个省地俱是位于大炎朝的穷恶之地,各有各的苦处,盛世时也只不过勉强得个温饱,想着此时三省贫苦百姓的境地,黄娘子闭眼,心下难过。
她现在能做的,不过是到处收集便宜的陈粮,入冬后再卖给安平省等三地百姓,可是天下商行挣到的钱都有去处,她能挪动的也不多,买到的粮食绝不够供给三地所有贫苦百姓,今年安平省三地,不知多少人会丢了命去。
面上也不自觉地带了些涩意,心里止不住一阵叹息:“唉,周家村有景行相助,被税收翻倍逼入绝地的其他百姓,能活不活得下来,就只能看天了。”
谢景行听见她的话,欲言又止,最终却没说出什么,其他地方,他也爱莫能助。
黄娘子也没再多想,转而问到:“在商言商,这门生意既然全有赖于景行默的诗,我们天下商行也不是那等奸猾恶商,该给你的我们还是先商议好,免得以后闹出不快来。”
谢景行错愕地道:“该给我的?”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他的打算也不过是为周家村村民搏一把。
“那些诗都不是我所作,我只是就其默写出来而已,没什么大功劳,就不用了吧。”谢景行忙说。
黄娘子捂嘴一笑,“真真是小孩子,想法就是单纯。”
谢景行恨不得捂脸,第一次有人说他单纯,要是让上辈子那些被他坑得有苦说不出的人听见,怕不是得呕出一口血沫。
祝世维同样不赞同地看他,劝道:“你也不想想,如果你不把诗默出来,谁又能知道这些诗呢?也就根本不会有人为了诗掏钱买竹扇,你怎么不能得些利?”
文人确实多少都有些看不上做生意的,但对送上门的钱,可没几人会拒绝。
谢景行想了想,也是哈,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既可以传播华夏诗词文化,又可以为周家村挣条路,那他在从中挣些辛苦钱,应该也可以的吧?
“那该怎么分?”谢景行恍惚地问,他这才十来岁,就这么无意间得了一桩事业,这让上辈子拼了命才蹚出一条路的他情何以堪!
屿哥儿虽不懂生意,可他了解黄娘子,黄娘子可是个非一般厉害的生意人,跑过去抱住黄娘子的胳膊,“奶娘,你可要多给谢哥哥一些,以后的诗可都要从他那里来呢,我到时还要誊抄后给爹娘、大哥寄回去,还有舅舅,舅舅也爱诗的。”
黄娘子哪儿招架地住屿哥儿的撒娇,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好好好,绝对不会亏着你谢哥哥的。”
推敲片刻,黄娘子看着谢景行,“以往商行同别人做生意,大多是买断,不过卖竹扇是长久生意,合作日长,到时商行负责教授周家村人制竹扇、收购、运输和卖货,你虽只负责默诗,可诗确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那我就拿个主意,我们分成可好?”
谢景行当然没有意见,“黄娘子全权做主就是。”
屿哥儿却比他在乎得多,“奶娘准备分多少给谢哥哥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黄娘子,眼里隐隐可见期盼之色。
祝世维不慌不忙地端着茶盏喝水,他总不会让自己徒弟吃亏的,再说,黄娘子虽是行商之人,还是个女子,可比不少男人都爽直,不会少了谢景行的。
黄娘子刚刚已有打算,“纯利五五分,如何?”
谢景行惊讶地瞪大眼,这么多?
屿哥儿不懂“五五分”是多还是少,看谢哥哥也是不懂的样子,情急之下看向了祝世维。
祝世维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点头道:“我觉得可行。”
屿哥儿立即知道谢景行没有吃亏,祝世维肯定也站在谢景行一边,他都同意了,定然没有问题。
惊喜地抱住黄娘子摇了摇,“多谢奶娘,奶娘真好。”
他曾经听林涵哥说过,读书可费钱了,现在谢哥哥在祝爷爷那里读书,暂时不用忧心钱财,可以后去了书院怎么办
他了解谢哥哥,他绝对不会愿意他或是祝爷爷为他出银子的,有了竹扇生意的分成,这下谢哥哥不用担心银钱之事了。
谢景行就跟个局外人一样,听着其他人三言两语就做好了决定,而他,就这么从两袖空空的贫寒读书人,一跃成了天下商行的合作伙伴。
虽然只是合作伙伴之一,他也还不知可以分得多少银子,谢景行仍然高兴,现在轮到他被突如其来的馅饼砸个正着。
谢景行虽没到欣喜若狂的地步,但他到底还是个俗人,没忍住扬起了嘴角。
祝世维把茶盏放回桌上,杯子与桌面相撞的声音响起,其他人都看了过去。
“现下还有一个问题。”祝世维冷静下来后,考虑的事情还是比其他人要多,毕竟谢景行是他的关门弟子,他需得为他多加考虑。
“还有什么问题?”黄娘子皱眉思索。
谢景行将竹扇一事想了几遍,没发现他还遗漏了什么。
屿哥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明白,干脆催促道:“祝爷爷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祝世维笑道:“今日就你最急。”
屿哥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也觉得今日自己急躁了些,离了黄娘子身边,走回了谢景行旁边坐好。
祝世维这时才说:“你们就没想过,等题了诗的竹扇卖出去,传播开来,诗定然会受到全天下的读书人的追捧,作诗之人也定会被膜拜,就算卖竹扇时说了诗人不是此间之人,可诗是怎样传入大炎朝的,天下商行是怎样得到这些诗的,肯定会受到问询,到时天下商行该如何应对?将景行推出去吗?景行可承受得住天下读书人对诗的狂热觊觎?”
谢景行顺着祝世维的话想象,为了他脑子里的诗,一波又一波人朝他涌来,越来越多,逐渐将他淹没,眼里逐渐浮出惊恐。
这就不必了吧,他可不喜欢时刻处于人群中心,做任何事都被人盯着,这会让他回想起他获得诗词大赛冠军后,被狂蜂浪蝶围追堵截的日子,他可受不了。
黄娘子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满脸深思。
只有屿哥儿哥儿不懂这有什么不好,“刚刚奶娘说晟王不就是得了读书人的拥护吗?他那么坏,我们用这些诗和谢哥哥将读书人抢过来,让谢哥哥和华夏诗被全天下读书人追捧,难道不是好事?”
黄娘子赫然变色,怔怔地看着屿哥儿,她怎么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不明事的屿哥儿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