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初听了,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眉目似乎又黯淡了两分,随后才说:“还不知道。还要等报告和以后的康复情况才能做判断。”
“不会影响你弹琴的是不是?”米夏近乎急切地追问。
傅景初闻言,苦笑了一下,“最坏也不过如此了。”
米夏的心忽然就直直地沉了下去。
傅景初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就又笑了,“你没事就好。我这只手,好了是好,要是真的废了,也没什么要紧,弹了这么多年琴我也累了,真的能彻底休息也是不错的结果。”
“胡说!”米夏忍不住就哭了起来,“你明明很喜欢弹琴,你只是不喜欢成名之后的负累,可是钢琴依然是你心里最纯粹的东西啊……”
☆、105终于知道自己犯下多么愚蠢的错误
傅景初忽然就愣住了。
他看着米夏,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神仿佛突然间就有亮光闪过,那是惊讶,也是欢喜。
“米夏,你……”他终究忍不住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抚上了她的脸,“你怎么会知道?溻”
那是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这么多年以来,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触及的秘密陬。
他从小深爱着的钢琴,却也是他长大之后最厌恶的东西。
这话不能跟别人说,因为一旦被外界知道,对他的事业将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他并没有跟米夏说过,哪怕后来跟程奕希亲密如斯,他也没有跟她提起过。
可是米夏,她却从何而知?
她怎么知道?
米夏听到这个问题,终究低头埋在他病床的被褥间,艰难地哭出声来。
这个男人,她曾希望他能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是在拉斯维加斯认识的第二天吧,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从平静到克制,再到幽默开朗,让她见到了一个男人的多面性,却也见到了这个男人最真实的一面。
于是不可避免地说起了来拉斯维加斯的目的,米夏毫不避忌自己是跟母亲吵了架,请假出来散心,而他回答:“我旷工而来,也是来散心的。”
“为什么要旷工啊?不能请假吗?”米夏问。
“不能。”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微微一笑,模样煞是耀眼,“那是一份令人作呕的工作。无边无际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为什么不辞职?还要继续做?”
“因为没法辞职。”他耸了耸肩,“因为……最初的最初,我还是喜欢这份工作的。”
米夏那是听得不太懂,可也不求甚解,只知道既然是烦心事那就没必要多提,不如继续开开心心地散心。
后来,当她终于知道傅景初的身份而回雅城去找他,才知道他喜欢而厌恶着的工作,就是他的钢琴事业。
而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曾经那样沉痛交织的过往,这会儿想起来似乎已经不值一提,可是米夏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流泪,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哭。
可傅景初心里的悸动却远远不止如此。
他伸出手来,摸着米夏的后脑,过了很久,他忽然开口:“米夏,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选择喜欢上你……”
米夏身子微微一顿。
“我其实喜欢你了,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傅景初低声道。
米夏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凝了泪水的眼眸艰难地看着他的脸。
“可是我不确定,我不知道那样一种情绪,到底是不是喜欢。而最主要的是,我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还有一个人,一个被我忘记了的人。”
米夏眸光控制不住地一闪,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视线开始逐渐清晰,傅景初的脸那样清晰,那样苍凉而迷茫。
“你不知道吧?”他转了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曾经失忆过,忘掉了一些东西。”
米夏身体克制不住地僵住,她心里明明有很多声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那场事故,重逢之后,当她知道他竟然不再认识她之后,就知道了那场事故。
就在他们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的第二天,他在头天晚上就飞到伦敦去参加那场音乐会,却在第二天的音乐会上遭到了恐怖组织的爆炸袭击。
那场爆炸袭击不是针对他,可他却还是受伤了,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忘掉了很多事,也忘掉了拉斯维加斯,忘掉了她,更忘掉了他们那场在外人看起来有些荒唐的婚姻。
“虽然没有记忆,可我总感觉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可是我问我身边的所有人,他们都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后来,你出现了。”
“我曾经差点就把你跟我心里的那个影子重合起来了,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因为那个影子,很有可能根本是我自己的臆想,就算是真的,也不会是你吧?你明明刚刚回国,我们明明才认识。”
“再后来,奕希就出现了。见面的第一句话,她就问我,是不是不认识她了。我呆住,她突然就红了眼眶,哭了起来。”傅景初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原来是她啊。”
米夏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有很多声音在横冲直撞,可她一个声音都发不出。她僵硬地坐着,全身发冷。
“于是顺理成章地再在一起,我觉得对不起她,想要把我忘掉的那些都弥补给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好像再也找不回心里的那种感觉。她代替了我心里的那个影子,可是,又好像不能完全重合。我努力地想找到平衡,却越来越只觉得失落,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