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晞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然后第n+1次告诉自己:宁肯相信世上有鬼,也别相信凌落川这张嘴。
当初说好了是一顿饭,结果一顿之后,又是一顿。这顿吃完,还有下顿。每次都骗她说最后一次,结果每个“最后一次”之后,他总能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变着花样逼她就范。
最后他干脆摸到了她的软肋,不消多费脑筋口舌,只要在她上课的教室门口一站,怕被同学侧目的未晞,只得乖乖跟他走。
凌落川是北方人,品味偏重,喜欢吃辛辣的韩国菜、生猛的日本菜、咸香的鲁菜。还是一个纯粹的肉食动物,一顿饭下来是无肉不欢。点的菜大多都是未晞平素里吃不惯的,他也不顾忌,更不谦让,似乎只要她坐在旁边陪着他吃就行了,她吃不吃,他都无所谓。
未晞真是叫苦不迭,又不能总是饥肠辘辘地立在一边,只看着他大块朵颐,终于被他“逼上梁山”,彻底同化了。试过之后,倒也鲜美可口。尤其是刚才那道“地羊火锅”,汤鲜肉嫩,又不肥腻,倒是滋补上品。
“跟你说话呢?别带答不理的。”凌落川说着就推了她一下。
未晞差点贴到车窗玻璃上,这个少爷,总是以为别人跟他一般经得起摔打,下手从没个轻重。她打起精神,直接用手语回他,“你说,我听着呢。”
两个人毕竟相处了一些日子,而凌落川又是个极聪明的人,简单的手语他现在都能看得懂。
凌落川非常不满,抑扬顿挫地嚷道:“小姑奶奶,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都听哪儿去了?您这是故意拿我逗闷子寻开心,气得我肝儿颤,您好一个人乐得颠颠的是不是?”
未晞忍不住想笑,赶紧转过脸。相处多了才发现,他每每着急的时候,总会跑出一两句“京片子”语言绵软,没有入声,儿音又重,倒比平时率性可爱多了。
而这个人不发狠的时候,英俊多金且不说,哄人的花招就有一箩筐,真真是骗死人不偿命的角色。
难怪有那么多的美人,整日像蜜蜂遇见蜜糖一样黏着他,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凌落川看未晞扭头看着窗外,只当她是不愿意搭理他,很是愤愤不平,“我就知道,你就是不待见我。你就喜欢那个整天挂着拳套装深沉的,你倒是说说,我哪点比不上他?是人不如他,还是才不如他?你是不是喜欢他能打?我也不差啊,我可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怎么说也比他打野拳强吧。不信?哪天拉出去试试,要真是练家子,咱们场上见真章……”
未晞听到凌落川忽然提到池陌,心里不由得一阵愧,又是一阵痛,刚刚有些放晴的情绪一扫而空,人也暗淡下来。
凌落川大约真是喝高了,偏偏不依不饶,“你倒是说话啊,他到底哪点比我强?”
未晞翻了个白眼,发现自己今天真是遇见鬼了,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而这个大少爷,竟然比鬼还难缠。
她拿出本子,没好气地写了四个字,又加上一个叹号,“他比你帅!”还特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凌落川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又不好发作,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吐出两个字:“肤浅!”就不再作声了。
一路太平无话……
车停在楼下,周围都是挤挤挨挨、高耸入云的鸽笼楼,狭窄的楼宇间,是一条同样狭窄的天空。站在街上抬起头,看不到星星,也见不到月亮,只有俗艳的招牌和暧昧的霓虹灯。
街边几个流莺懒散地靠着门,用逡巡的目光妩媚地打量着过往的路人,几个胆大的竟将一双勾魂眼瞄到凌落川脸上,被他眼神一凛,又缩了回去。偶有几个形迹猥琐的男人上来搭讪,或一拍即合,或不欢而散,价格决定一切。
凌落川替她拉开车门,“明天是周末,记得把时间腾出来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未晞用手语问他。
“去了就知道了。快点上去吧,都困成那样了,别在风口上站着,容易受凉。”
未晞瞧了瞧他,就转身走了。
“未晞……”他忽然叫住她。
未晞又回头看了看,却见他手插在裤袋里,靠着车门,站在贫民街黯淡的楼宇间,背后是颓废的街道、烂醉的霓虹,他漂亮的黑眼睛在灯光下闪烁,在这片惨淡的废墟中,对着她微笑。
这一笑,如同断瓦颓垣上一道破晓而来的晨曦,纵然此去经年,依旧温柔了时光,惊艳了岁月。
未晞心下一动,早知道他天性风流,是个锐气夺人、俊美无俦的人物,却没想到,竟然可以“妖孽”到一笑倾城的地步。不由得叹气,这种人生来就是让女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
他却站在那里,七分不满、三分不安地告诉她,“记着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多想想我,你们虽住在一个屋檐下,也犯不上老想着他。想多了你就发现了,其实……我也挺帅的。”
未晞进屋的时候,池陌还没有回来。如非正要去上班,看见未晞脸红红的,就知道是凌少爷又拉她出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如非赶紧拉着她,细细盘问那个公子哥有没有什么不轨的的举动。未晞自然实话实说,知道那人没有逾距越轨、巧取豪夺的行径,如非才稍稍放了心。可是心里依然担忧,又埋怨自己当初不该一时嘴快得罪了他,让他抓住这个由头,没完没了地纠缠。
未晞只得安慰她,那不过是个借口,他如果真的打定主意,有没有那件事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