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坐在下方的小柜子上,说要换的衣服也没换,软绵绵垂着,半条腿架在柜沿,掉下去的半截裙摆完整地送出一整节光滑细腻的小腿,头发乱糟糟地像个小疯子,头顶还杵着个衣架。
大概也是意识到头顶有东西,她抬头跟那个衣架你来我往,掰来掰去,衣架被推出去一截,又重新弹到她脑袋上。
傅言商:“……”
趁着她和衣架搏斗的功夫,男人转过身,将搁在床头柜上的腕表戴好,背着身问她:“晚上一起吃饭?”
她大概猜到:“去爷爷那边吗?”
“嗯,吵着要见你,”他捏了下眉心,“吵得我头疼。”
懂了。路栀心说,不喜欢吵的。
她问:“家里还是外面吃?人多吗?”
“不多,家里。”
这人惜字如金,她也没再继续问。
既然不是大活动,回家吃饭的话,穿一件简单的连衣裙就好了,她在衣柜里扫了圈,挑了件白色的。
温温柔柔的雪纺面料,在长辈面前卖乖再合适不过。
虽然她除了这张脸之外,和乖没有一点儿关系,不过装乖这件事从小就在家里培养起来了,她很擅长,起码到现在没有翻过车。
换好衣服后,她又整理了一下发型,这才抓着包带去看他:“好啦,走吧。”
很快,傅言商那辆限量版迈巴赫平稳驶出枕月湾。
正是傍晚,天色将暗未暗,橘红色的云点染在天幕中,路栀仰头欣赏了会儿,刚收回视线,余光就看到他正在翻文件。
十多页的文件裹着风声,在他手上哗啦啦地翻动,男人挂着耳机,电话对面的人和她一样安静。
他有张自带气场、很难招惹的脸,路栀想起第一次见他,是一场高珠定制的晚宴。
因为家里不希望她玩物丧志,她也并不热衷,所以很少去一些纸醉金迷的场合,但那天是个例外,母亲庄韵让她挑一些喜欢的首饰,婚礼时能用得上。
那时候她原定的联姻对象,还是傅言商的堂弟,傅望。
但那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傅望迟迟没来,整场活动也一推再推,像在等谁。
她等得犯困,跟李思怡吐槽:【谁这么高贵啊要等他这么久?】
疯狂输出十来句后,听到席间声浪拔高,不少人甚至从座位上起身,她意识到应该是要等的人来了,撑着脑袋一抬头,昏昧光线中撞上他视线一秒,她做贼心虚地反扣手机——刚骂了他好多句。
视线再挪过去时,男人早已收回视线,唇角散漫勾着,步履匆忙像是刚结束一场会议,点头和席位正中的总监打过招呼,偶尔寒暄两句示意。
新品高定的首展,来宾非富即贵,还夹杂数不清的脾气比天大的公子哥们,而所有人竟然不约而同为他延后开展时间,待他解开纽扣落座主桌。
浮灯照落他轻叩桌沿的指尖,极其漂亮的一双手,五官更甚,眉骨阴影覆住上扬的眼,很标准的高挺鼻梁,一笔雕琢的下颌线隐在半面光线里,衣冠楚楚的痞,睚眦必报的戾。
那时她想,这人气场好可怕,幸好她要结婚的不是他,不然还不如一头撞死,伴君如伴虎,这和做老虎嘴边的兔子有什么区别。
谁能知道后来,傅望和他之间,她还是选了他。
初见场面仍历历在目,她撑住额头,听到他朝电话那边没什么情绪地开口:“一份收购合同写成这样,不想上班不用勉强。”
“……”
好凶啊他。
听着他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路栀默默朝右边车门挪了挪。
一通电话不过三分多钟,傅言商一偏头,就看到他的新婚妻子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朝另一侧挪了五下。
路栀又难以避免地想到刚刚,都把他看光成那样了,他不会记仇吧?她的确对联姻对象爱上自己这件事不抱指望,但也不代表她希望每天在家里面对一段极不和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