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故意将日期说早一天,准备好了面对查勇亮的反驳或者质问要怎么回嘴,打定主意咬死不松口。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贯态度强硬的查勇亮在听到她的指认时,默认了。
他用那种落寞受伤的眼神看着赵晓霜,然后一言不发。
他知道她在撒谎,他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更清楚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他用沉默接受了一切。他走完所有的流程,最后跟她说:别再一个人回家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威胁,警察安慰她不用害怕,只有赵晓霜知道那句话到底在说什么。
她的生活被他搅得乱套了,他的人生也要被她毁掉了。
可这一切都是错的。
他们都错得离谱。
4。
草稿纸上的时间表被红笔重新涂抹更改,密密麻麻厘不清头绪。红笔在指间转动着,银色的笔尖连成一道光。
薛问均捏了捏眉心,仍觉得不对劲儿。他没有头绪,只好强迫自己一遍一遍地去看。
身前,开着的电视屏幕闪了闪,他放下笔,不自觉坐直,想着要怎么跟丁遥汇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雪花屏跳跃几下,丁遥那头一片漆黑,院子里的灯亮着,投出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瘦削单薄的轮廓。
薛问均才扬起的笑容又落下下去:“丁遥?”
她极缓地将视线挪到他身上,尝试着动了动嘴唇。
“你怎么了?”薛问均看不清她的脸,仍轻声问道,“有什么不开心吗?”
原本以为已经流干的泪水继续涌进眼眶,丁遥一动不动,眼睛里全无焦点。
细微的抽泣声传过来,薛问均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力,他焦躁地拽着袖口,担心地望着那团模糊的影子。
过了好久,她终于开口:“薛问均,我一直以为救你,是我妈妈给我的任务。”
丁遥语速很慢很慢:“可不是的。”
她悲哀地发现,她的生活全部是由谎言构成的。
她的梦想是一个没有地基的空中花园,它漂亮、精致、拥有最美的风景,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丁建华一直告诉我,我妈妈嫁人了。有了新的家庭,在广东。新老公带了个女儿,所以就不想要我。她同意了,还给那个男的养了个儿子。我信了,我不服气,我觉得她背叛了我,她明明说过更喜欢女儿的。我想成为名牌大学生去找她,让她看看我跟那个儿子,谁更给她长脸。”
“我真的恨过她,恨她抛弃我。然后我又想,可能她是想接我走的,但她新丈夫不肯。她本来就没过几天好日子,难得平静,现在不想打破,顾不上我也正常。而且丁建华他们也肯定不愿意让我走。他们就是这样,就算觉得我是个累赘,也不要她心里好受。”
这些年,丁遥设想了无数个徐伟丽不来接自己的理由,并决定自己主动去找她。就算她不想自己打搅她的生活,那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已经把徐伟丽的样子忘掉了,她只是想重新记一遍。
在收到那件来自广东的快递的时候,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她终于找到了自己。
“我现在还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丁建华不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也不让别人告诉我。他对外人说是怕我伤心,又跟我说我妈不要我了。他希望我能恨她,她都不在了,他还希望我恨她。”
“薛问均,我没有妈妈了。”丁遥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过,她终于说出了那个不愿承认的事实,“早就没有了。”
她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广东像无数个寻常的日夜一样,登上一辆中巴车,然后永远终止在那一刻。
在那个从徐悦婉变成丁遥的冬天,在那个收到钢笔下定决心逃跑去找她的2009年末,她就已经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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