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一个小杂役慌慌张张跑上来:“宋伯,外面……外面……”
宋烨剥了瓣橘子,徐徐推入口中:“唉,年轻人,遇事不要慌张。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1]。”
小杂役似是镇定下来了:“外面来了群村民,披着丧服,来不羡仙讨命了。”
宋烨一口差点噎住“什么?!这样的事你这么镇定干什么??!”他立刻火急火燎地跑向清堂,“公子!卫公子!大事不好了!外面出事了!”
小杂役看着宋烨跑掉的鞋:“…………”
肖兰时学着宋烨拍拍他的肩:“唉,老年人,就是这么变化无常。”
不一会儿,宋烨就领着卫玄序出门了,有这热闹,肖兰时一定得凑上一脑袋,也快步跟上二人的步伐。
没想到卫玄序便喝:“你去听讲。”
肖兰时乖巧地点点头,但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
还没迈出不羡仙的门槛,便听见门外的一阵哭天喊地,破着喉咙喊的,声调还抑扬顿挫,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唱曲的,还是学艺不精的那种。
“我兄弟刘大死得真是冤啊!他一辈子本本分分,竟让这卫玄序生生夺取了性命!”
“咦呜呜呜呜呜!”
走出结界后,肖兰时脸上的笑容一僵。
——中间披麻戴孝哭喊的那个胖子,是后林的人。叫范昌。
范昌领着十几个人,个个头顶着白布,身穿着丧服。他们扛来了两副担架,都停在不羡仙的门口。一副担架上躺着个人形,白布盖在身上,范昌正坐在那旁边鬼哭狼嚎地喊。另一副担架上坐着个活人,瘦得像是被人削过肉,他断了两条腿,只能坐在担架上,用仅存的一只独眼警惕地看着卫玄序。
这十几个人一顿哭嚎,引来了不少旁观的百姓,个个面容严肃。
卫玄序一走出来,范昌肉眼可见地向后退了一步,旋即又划开哭声:“我兄弟死的惨啊!我今日来这里就是要来讨个说法!不然,我们这些本本分分的老实人,以后还怎么有活路!咦呜呜呜呜呜!”
本本分分?这一个个凶神恶煞得好像能单手刨开你二舅公埋了二十年的坟,哪有半点本本分分的痕迹?
不过肖兰时转念一想,和后林的其他人相比,他们确实是里面最亲切和善的了。他说的倒也没错。
百姓把这些人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范昌像是更得了势,胖脸抖了三抖,指着卫玄序:“就是他!丧尽天良,害我兄弟性命!”
肖兰时猛然想起昨天卫玄序的伤,他估摸着,定和今日这事有关。
范昌道:“卫玄序!你为何要杀我兄弟?”
宋烨抢话道:“你说卫公子谋害了你兄弟,你可有证据?”
“有!怎么没有!”范昌掀开白盖头,露出一张乌紫的人脸,已经死去多时了。在他额间,有一道细长的剑伤,旁边的血已经干了,黑色的血痂上混着雪白的霜花。范昌道:“十四年前你卫家造成万人无辜死亡,有罪于天下,伏霜剑上被金麟台封上符咒,剑出落霜花,永世不消散。但凡出现此痕,就是你卫家所为,这就是证据!况且我们还有人证在,刘二,你说,人是不是卫玄序杀的?”
担架上干瘦的男人沉声道:“是他,杀了我哥,断了我双腿。”
此话一出,像平地一声惊雷,炸裂在人群中。
“卫公子一向平和宽厚,怎么会下手如此狠毒?!”
“你先不要说宽厚,十四年前卫家那事……你别忘了。”
“可卫公子扶民桑,开学堂,桩桩件件做的都是好事啊。”
“不可妄下定论,卫玄序没要百姓的种粮钱,也替那些学生免去费用,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人心最是难测!”
黑的沾了点白,他就是全白;白的沾了点黑,他就是全黑。一向如此。
肖兰时抱臂倚靠在门上,咂舌两声,卫玄序这回可算是有麻烦咯。
虽然他不知道卫玄序和后林到底有什么恩怨,可后林的这一招的确是狠毒。卫家被打压得不成样子,但就靠着一个残破的名声苟活。后林的人装成无辜百姓那么一闹,闹得众人议论纷纷,若是卫玄序不能妥善解决,恐怕以后卫家又要摇上三摇。
卫玄序又挂上温和的神态,道:“这位叔伯,前日我在路上遭遇后林贼人,是斩杀其中几人,这刘大不会是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