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连串急切的脚步声接连响起。
肖兰时猛转身:“茂叔干什么去?”
“我要把此事报告给督守!”
肖兰时冷声问:“有什么用?”
程茂下楼的脚步一怔。
肖兰时平静地看着他:“就算萧关督守知道了,有什么用?他是萧关督守,可金麟台是天下的金麟台。有什么用?”
多少年了,在那玉台之上,无数名士从刀剑中功成名就又从刀剑中灰飞烟灭。可无论有多少人,流过多少的血,所有的烟尘都被岁月抹净后,次日破晓的曙光会依旧泼洒在高台之上。
任谁都无法撼动。
十几年来,后林的匪贼就像是野草一样,无论如何把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可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重新活过来,一次又一次,无穷无尽。
肖兰时以前想不通这是为什么,直到他看见卢申手里那块刻着“金麟台”三个字的腰牌起,他一切都明白了。
如果后林的背后是屹立不倒的金麟台,那后林又怎么可能会倒下?
“萧关的明暗两道粮路都掌握在李家手中,卢申又失去了旧东城的势力范围,手中空有银钱却买不到粮草,他实在走投无路才让我劫持这位大人,以威胁金麟台换粮草。”
说着,肖兰时顿了顿:“但要是这位大人出现差池,后林的贼才算彻底断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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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兰时只身走进雨幕,雨珠砸落的嘈杂声瞬间包裹住了他,避雨的蓑衣遮不住他全身,冷雨将他的手冰得惨白。
他的手指放在胸口处,那是他藏小橘子的地方。
大雨里,铁靴踏破水坑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其中还夹杂着两三句难听的脏话。肖兰时感受着衣料下的鼓起,一步一步登上校场的高台。
台下人头攒动,排成疏松的队伍。寻安那一支被他支开驻守荒村,剩下的几百人都是卢申和范昌的部下,他们正仰起头,紧张地望着他。
人人心里都惴惴不安着,肖兰时也是。风很冷,雨也很冷,周围一片漆黑,黑暗里全是刀剑蓄势待发的声音,他感觉自己摇摇晃晃地要跌倒,可怀里的小橘子却给了他说不清楚的支撑。
突然间,一声爆响从会堂的方向传来,一道土黄色的真气团在夜空中炸开。
肖兰时缓缓抬起手,雨水顺着他的手掌滴下来。
“卢头说了,一个不留,听清楚了吗?”
“是——!!”
凌乱的脚步声踏碎夜的寂静,刀剑摩擦的声音混着杀意,一齐气势汹汹地冲会堂奔去。天空中又是一道惊雷闪过,照亮底下这群队伍的凶恶,可所有人都觉得那是老天爷为他们擂起的战鼓。
一个小贼颤颤巍巍地说:“可、可卢头明明说的是活捉,要是那位金麟台的大人有什么闪失,惹怒了金麟台,我们、我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闻言,肖月冷冷地瞥过去。
铮。
一道刀影顺着肖兰时的话音闪过。
小贼双手捂着脖颈,不可置信地望着肖兰时,最终倒了下去。
程茂提刀站在台下,雨水把刀锋上的血迹冲得干干净净。
肖兰时与他对视一眼,从程茂的眼里,他读出了许多种情绪。
雨水不断顺着程茂的眉骨滴下来,他死死地盯着肖兰时,说:“就算你想让金麟台和后林自相残杀,但是你真觉得你能全身而退了吗?金麟台。你懂这三个字什么意思吗肖月?”
肖兰时没说话,忽然笑了。
他面色苍白,唇却被雨冷得分外红艳,望上去像是枝在冷风中摇摇欲坠的梅花。